牧輕然和無愁立即停下腳步。
方羽看了一眼男修士，便走進到草房之内。
草房内的空間還算大。
大廳的地面上擺放着很多個藥爐，藥味就是從這裏散發出去的。
而穿過大廳，來到内室，就能看到一張木闆床。
床上，躺着一名血肉枯萎，蒼老至極的老者。
可以說，方羽從未見過如此蒼老之人。
老者呼吸微弱，身上散發着死氣，顯然活不久了。
方羽走到老者身旁，在床邊蹲下。
“咳咳，你叫……方羽？”老者努力轉過頭，用渾濁的雙眼看着方羽，問道。
“你認識我？”方羽問道。
“你可曾認識……林霸天？”老者說話已經很艱難，說一句話都要大喘氣。
而聽到他的問題，方羽立即答道：“我認識他，我和他都是從下位面的地球而來……”
老者渾濁的眼神中，閃爍起一陣光芒。
此時的他，似乎忽然有了力量，臉上出現一點血色。
“終于見到你了，方……叔。”老者露出一絲笑容，說道。
聽到這個稱呼，方羽眼神變了。
他看着老者，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林霸天是我的父親，我是……林尋羽。”老者答道。
林尋羽！
方羽心弦一顫。
他從未想過，眼前的這名老者，會是林尋羽！
這就是林霸天在地球上渡劫飛升之前，留下的子嗣！
方羽知道林尋羽的時候，已是很多年以後。
他原以爲林尋羽早已在地球上仙逝……從未想過，林尋羽竟然也成功飛升到了上位面，來到了大天辰星！
“尋羽……”方羽看着面前無比蒼老的老者，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床上的林尋羽看着方羽，渾濁的眼睛濕潤了。
這一刻，他似乎回憶起很多的事情。
“父親在離開之前告訴我，你終有一日會來到這裏，讓我一定要等到你……”林尋羽說道。
“……你有什麽話想跟我說？”方羽問道。
“父親讓我告訴你……羽化門，就是爲你而建的。”林尋羽喘着氣，說道，“他說，當我見到你的時候，無論羽化門是什麽模樣，都得轉交到你手中……我保住了羽化門，隻是……咳咳！”
說着，林尋羽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身軀都在劇烈顫抖，嘴角流出鮮血。
方羽立即伸手扶住林尋羽，并且用神識和真氣探尋他體内的情況。
當探尋到林尋羽體内情況時，方羽臉色微變。
經脈，丹田，乃至血肉……全都處于極爲惡劣的狀态。
經脈破碎，血肉枯萎，身上有多處陳舊的重傷，體内沒有一絲的靈氣流動。
最重要的是……由于壽元耗盡，整個身體已經失去了生機。
這樣的身體，連修複的可能都沒有。
方羽看着林尋羽，無法想象他以前受過多麽嚴重的傷勢。
“塵烨……把我那個盒子取來……”林尋羽喘息着，開口道。
“是！”這時，站在草房門前的塵烨立即走進内屋，又趴下身，在床底下翻找了一會兒，取出一個木盒子。
塵烨拿着木盒，又看向床上的林尋羽，眼眶含淚，身軀微微顫抖。
“方叔……這是父親讓我轉交給你的。”林尋羽說道。
方羽轉身，接過塵烨遞來的木盒。
将木盒打開，方羽看到裏面放着一本秘籍，還有一塊木制令牌。
方羽拿起秘籍，古舊的秘籍封面上，是四個由人手寫的大字。
《霸天秘術》。
方羽翻了翻，裏面記錄的是林霸天自創的各種術法。
把秘籍合上，方羽又取出了那塊令牌。
令牌上是刻制的兩個字。
掌門。
這是掌門令。
“父親離去的突然，沒來得及給你留下他的親筆信……”林尋羽說道，“但他說，隻要把這些東西轉交給你，你自然會明白他的意思。”
方羽看着掌門令和秘籍，沒有說話。
“噗……”
這時，林尋羽又吐出一口鮮血。
“師父！”塵烨臉色大變，跑上前來。
方羽立即蹲下身，想要強行給林尋羽灌輸真氣，維持他的身體機能。
然而，林尋羽殘破的身體甚至都沒法承受真氣的進入了。
“方叔……我的時間到了，我早該死了。見到你，我總算有件事沒有辜負父親。”林尋羽歎息一聲，眼神中滿是悲傷。
“以你的天賦，你不該隻有這麽一點壽元，是誰把你重傷的？”方羽眼神冷冽，問道。
林尋羽搖了搖頭，艱難地擡起雙手，顫顫巍巍地按在方羽的雙手上。
“方叔，我隻有一個期望……請你一定要讓羽化門……重回巅峰。”林尋羽呼吸急促起來，即便蒼老不堪，他的眼神中卻仍飽含怒火與仇恨，說道，“是我能力不足，沒有護住羽化門的榮耀……但你一定可以，請一定……要爲我們羽化門正名！”
方羽深吸一口氣，看着林尋羽，答應道：“我會做到的。”
得到方羽肯定的答複後，林尋羽如釋重負般的松了口氣，身軀放松。
他直直地盯着天花闆，眼神開始渙散。
“父親，我見到方叔了，我們……還有機會相見麽？”
林尋羽最後的記憶，回到了當年他飛升到大天辰星，尋找到父親的時刻。
那個時候，羽化門正值巅峰，一切都很美好，沒有後來發生的一系列悲劇。
就這樣，在回憶之中，用盡大半輩子追随父親腳步，又留着最後一口氣，倔強且堅定地苦等到方羽到來的林尋羽，在淡淡的笑意中安然逝去。
過去的一千多年對他而言是極其痛苦的，但在最後的時刻，他終于原諒了自己，把胸口常年積聚的怒火和恨意釋放出來。
他相信，深受父親信任的方羽，一定能辦到他辦不到的事情。
羽化門……終究會重現輝煌。
那些堅守羽化門的人，絕不會白白犧牲。
“師父……”
羽化門名義上的最後一名弟子塵烨，在床前跪了下來，不斷地磕頭，痛哭流涕。
蒼涼的島嶼，破落的宗門，孤零零的草房之中，隻剩下這麽一對師徒。
如今蒼老的師父逝去，隻剩下徒弟一人。
這是何等悲涼的畫面？
方羽站在一旁，伸手将林尋羽的眼睛合上。
他還有點沒能接受，眼前這位老人就是林霸天的兒子。
林尋羽這個名字，被林霸天賦予了更多的含義。
林尋羽，最終還是尋到了方羽。
原本，方羽跟林尋羽應該有更多的交流。
然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卻也成爲了最後一次見面。
這是極大的遺憾。
直到最後時刻，林尋羽仍充滿着對羽化門衰落的自責。
他眼神中的憤怒和仇恨，讓方羽心弦微微顫動。
被長輩寄予厚望，接手一個繁盛的宗門，最終宗門卻毀在自己手中。
這樣的感覺，方羽感同身受。
林霸天想把羽化門轉交給方羽，也許是爲了讓方羽填補當初天道門的遺憾，也許是美好的祝願。
但林尋羽最後的請求，卻完全出自于他内心的憤怒與不甘，還有深深的自責。
這與當初的方羽，心境完全一樣。
在如此心境之下，抱着渺茫的希望，用殘破的身體堅定地等候方羽的到來。
這需要多麽強大的信念。
“你做得足夠好了，尋羽。接下來，好好休息吧。”方羽站在床邊，眼神冷冽，說道，“我保證，我不但會讓羽化門重回巅峰……還會把那些宗門一個一個揪出來，把他們對羽化門做過的事情，十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