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魚的一張大口像是拉滿了的弓,受泥彈一激,瞬間合攏,長長的鳄吻距離莫鸠,不過一拳之差,但這本能的一蹬,還是爲莫鸠提供出反應的時間。
隻見莫鸠一催法力,身旁再次鼓蕩出強風,但這次卻不是如往常一樣,托浮其自己的身體,而是反其道而行之,讓強風向自己上方壓下,身體向鳄吻再度靠攏。
但這并不是莫鸠在危急關頭吓得不知所措,而是另有計較。
電光火石間,彈起的後腿還在空中,莫鸠隻靠兩條前肢支撐身體,而在強風的壓迫之下,莫鸠的身體迅速消弭了慣性,兩條後腿輕巧落地,妙至巅毫的踩到了鳄魚剛剛閉上的上颚上。
“吼”,水邊的鳄魚仿佛狂暴了一般,再次瘋狂的張開自己的大口,想要撕咬上方的莫鸠。
“果然,”莫鸠心道:“這鳄魚雖然是靠潛伏偷襲緻勝,但在如此近的情況下,一擊不中,定然會再次發難。”
沒有猶豫,莫鸠抓住機會,和鳄魚一齊發力,強健的後腿猛蹬,再加上有鳄魚擡嘴的力道,爲自己借力,兩者相疊,瞬間爆發出強大的沖勁,噌的一聲巨響,莫鸠像一根離弦的利箭,高高跳起。
修長的鹿身瞬間升至丈高的空中,身形舒展,劃出一道流線型的完美弧度,身畔清風再起,助莫鸠化去沖力,穩穩站在平地。
一躍之下,竟是橫跨三丈有餘!
莫鸠輕吐一口氣,回轉過身來,看着趴伏在岸邊,滿身泥沼的巨鳄,心中思索,自己當時情急之下的決定,看起來是正确的。
如果在巨鳄第一次向自己撲來的時候,仍是不做分辨,強行引動強風來躲避血口,隻怕自己深陷河灘泥沼中的一雙前肢,和自己高高揚起,難讓身體保持平衡的後腿,都會成爲自己的阻力。
“但幸好,我沒有那麽做。”莫鸠抖抖耳朵,收了自己的後怕。
莫鸠站在遠離水灣邊泥潭,而緊鄰環繞鹹水灣郁郁蔥蔥的林邊,看着已經知道自己再沒有捕殺機會的巨鳄,緩緩縮回渾濁河水中,隻留一個被水藻苔藓僞裝成石闆一樣的脊背,繼續幽靈般,在水中飄蕩。
而放眼望去,整個水灣中,這樣的“石闆”有大有小,不下十個。
算是暫時脫離險境,莫鸠環顧一圈,一邊身體晃動,甩幹自己身上的水漬,一邊想着自己應該向哪兒走。
畢竟,除了剛才遭受的突然襲擊之外,能被傳送到這裏,莫鸠還是很高興的,正如夫子所說,這一片鹹水灣不大,若是夫子他們已經收攏了鹿群,來到此地避難,應該不用廢太多力氣就能找到他們。
莫鸠想都沒有想,就排除了鹿群可能在鹹水灣旁邊緊鄰的可能,這裏确是太過危險,也太過惡劣了,不提其中盤踞的,連夫子都未必能戰的過的一群開靈期巨鳄,就是這裏複雜難行的地貌,和根本不能下咽的渾濁鹹水,也不會成爲一個好的,能讓鹿群休養生息去處。
遠了的眼神收束,莫鸠的注意集中在自己左前方的密林處,那裏正是自己來時,将自己帶入鹹水灣的那條小河。
除了注入鹹水灣,那小河在前方分出一條支流,水質清澈,沿着地勢,深入叢林中。
莫鸠眼睛一亮,當即邁開四蹄,朝那裏跑去。
“有了水源,就有了方向,我随着溪水一路尋去,一定會有所發現。”莫鸠想着,心中不覺興奮起來。
終于能有再次返回族群的希望,這讓一直颠沛在外,終日覺得惶惶的莫鸠一下子充滿了力量。
跟随着溪流的流向,進入叢林,莫鸠頓時感到一種親切來,這裏也再不像鹹水灣那樣,盡是一族的天下,熱鬧豐富許多。
一路狂奔,掠過一大群赤麂,又驚了幾隻溪邊搭巢做窩的斑鳥,随意用強風扇開一隻藏在樹上,想要偷襲自己的墨色毒蛇,莫鸠閑庭信步的行走在林間,隻覺得自己越來越輕快,将之前泡在水裏的無力和煩悶一掃而散。
突然,莫鸠一個急停,直直的定在原地,歪着腦袋,将左耳豎起,仔細的辨别剛才聽到的,似是而非的聲音。
在被世子逼入地下暗河時,讓朱果奔湧的狂暴藥力破開的左耳耳竅,正以較之尋常青鹿幾倍的強大聽力,搜尋着周遭方圓的細微響動。
這不過是莫鸠開的第一個竅門罷了,可想而知,若是九竅齊開,那将是什麽可怕的境界,感知全方面的提升,加上通透肉身帶來的加成,足以讓自己在一方橫行,自保有餘,更不用說,随着開啓竅門的增加,之前打開的竅門也會增強,到時雙耳一支,聆察十裏也未可知。
就在此時,莫鸠從左耳中聽到一聲清晰的鹿鳴,聲音中似乎滿是痛苦的意味,就在距此不遠的東側方向上。
莫鸠心中咯噔一聲,頓時浮現出種種不好的想象,腳下不做停頓,匆匆向聲源處奔去。
莫鸠越跑,那聲音就越明顯,而且不像是一道,反倒像好幾個聲音,在此起彼伏的哀鳴。
終于,莫鸠穿過幾顆松柏的掩映,眼前豁然一清,是一片空闊的平地,平地當中,就是莫鸠心心念念的夫子等人和鹿群。
鹿群看上去縮水了一些,但夫子和鹿野,鹿呦三人都無大礙,而莫鸠聽到的幾道哀鳴,是兩隻身上挂着巨大撕裂傷口的普通青鹿。
“青角,你回來了。”看到沖進來的莫鸠,夫子一改臉上的沉重,欣喜的說道。
沒等莫鸠來得及回話,鹿野發出爽朗的大笑,也開口道:“太好了,終于有件可喜的事,青角你平安無事就好。”
鹿呦則眨眨秀氣的鹿目,盯着莫鸠,沒有開口,但臉上也滿是善意。
莫鸠看着三人,一時有些感慨,深吸一口氣,幹啞的開口道:“嗯,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