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王啓站在碼頭,雙手縮在衣袖裏,水面上拂來的冷風吹得他渾身一個激靈。
昨天是他的十八歲生日,但似乎并沒有人記得這件事。
離異的父母早就開始了各自的新生活,沒人記得他的存在。
兩年前他就從高中辍學了,之後一段時間過得渾渾噩噩,回過神時,人已經到這條道上來了。
最近還算運氣不錯,幫派裏的刀哥看中了他,提攜了他一把。
刀哥在附近區域時出了名的狠角,連小弟們都很怕他。
王啓也不例外。
這是他到刀哥身邊來的第一次任務,他隻想按部就班的幹完活,少說話多做事,不問問題,也不想出任何意外。
但當他們等的貨物送到,集裝箱的箱門帶着沉重的金屬鏈條聲拉開時,他還是不由瞪大了眼睛。
箱子裏裝的那些是……人?
他們表情木讷僵硬,原本明亮的眼睛像是被抽幹了一樣,滿是呆滞,哪怕是看着人,也沒任何光采可言。
王啓感到驚恐,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他扭頭看向站在邊上的同伴。
同伴的名字叫楊琦,是王啓在幫派裏爲數不多關系較好的哥們。他穿着身發亮的黑馬甲,脖子上挂着個銀色的骷髅挂飾,配以那高大結實的身闆,屬于那種看着就像把“不好惹”挂在臉上的家夥。
“那些就是……?”王啓忍不住問道。
“是啊。”楊琦吐了口眼圈,沖他咧一笑,露出了發黑的牙齒。
他的語氣是那樣輕松随意,就好像集裝箱裏裝着的都是死物,是單純拿來金錢交易的籌碼而已。
王啓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了。
他感到心底裏有個聲音仿佛在喊叫着什麽,但他讓自己努力無視這些。
不要惹麻煩,不要惹麻煩。
他對自己說道。
他隻是個小喽啰,一個無名小卒,沒有什麽是他能做的。
他隻想老老實實完成自己的初次任務,給刀哥留下個好印象。
他避開了集裝箱裏那些呆滞的視線,就仿佛裏面那一道道視線灼得他生疼。
“好吧……楊琦,”他試着尋找話題讓自己轉移注意力,“這種任務你是第幾次了?”
可出奇的是……沒有回音。
王啓扭頭一看,發現一分鍾前還站在身旁的那麽個大塊頭此時已經憑空消失了。
他愣了幾秒,緊跟着巨大的恐懼感湧上了心頭,就好像身體裏有股本能意識到,有哪裏不太對勁。
然後對講機響了。
“有人看到阿傑去哪了嗎?”
“這裏是張峰,華哥也不見了。”
王啓反應了過來,跟着舉起對講機:“這……這裏是王啓,我看不到楊琦了……”
直到這時衆人才意識道,他們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少了五六個人了。
“我們被人盯上了。”帶隊的刀哥當機立斷,“集合,所有人到我這裏集合!”
所有人立刻都停下了手頭的事務,紛紛朝大哥所在的方向集合。
王啓也動了起來。他走了兩步,眼角餘光向一旁瞥去,不經意地又一次瞥見了集裝箱裏那些人。
那僵硬無助得讓人心疼的眼神,視線相交的刹那,他仿佛感覺内心被狠狠紮了一下。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心底裏那個聲音變得更響了,更加難以忽視。
但他還是努力無視了這些,遵循命令向大哥的方位走了過去。
所有人都開始了移動,歹徒們停下了各自手裏的事務,紛紛朝中靠攏。
隻是沒人看到,就在某個集裝箱的頂部,一道黑色的影子就蹲在那裏,漠然地“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真是巧了,在路上就遇到這種事……
本以爲是迷惑行爲的一種,結果反而是這種糟心事。
其實本該和他沒有關系的,不過既然看到了……總不能放着不管吧?
如是想着,浩青跑出兩步,一個側翻從集裝箱頂上跳下,華麗的淩空一腳踢中了一名歹徒的腦袋,将他踹得當場腦震蕩暈了過去。
走在前面的一人趕緊回頭,哒哒哒一梭子子彈就掃了過來。
但他扭頭時浩青就早已預先避開了槍線,一梭梭子子彈隻在集裝箱的鐵皮上炸出了無數火花。
那人急忙走向同伴查看情況,同時槍口一直朝向浩青退閃進去的方向,手指搭在扳機上随時準備開火。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浩青卻從截然相反的陰影裏飛身而出,這讓他大驚失色,急忙試圖調轉槍口,但拳頭已經側擊在了他的臉上,轟得他腦子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就栽倒在了地上。
附近有歹徒聽到槍聲,急忙一邊呼喊着同伴的名字一邊改變了方向朝這裏趕來。
卻不想其中三名歹徒剛朝這邊走了沒幾步,浩青已無聲落在了他們身後,一個一下,輕輕一拍就将這三人敲得人事不省。
這些人,比想象中的要脆啊。
感受着手上反饋來的手感,浩青不由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因爲那所謂人類迷惑行爲的研究報告,對于夜間出現暴力沖動行爲的人類,他都以爲這些是超常的,外加如此黑深的背景,就用謹慎的打法試探了下。
結果沒想到,這些人,真的是普通人啊。
不過……算了,就這麽直搗黃龍下去。
在浩青的“無雙暗殺”下,人數持續減員,這會兒順利到負責大哥身邊彙合的包括王啓在内也隻有寥寥幾人而已。
刀哥眼神陰郁,面色陰晴不定。他滿臉橫肉,打着耳釘,那副兇狠的模樣在平常讓多數人都得避着他的黴頭。
但現在他很慌。
他眼看小弟們八成應該是過不來了,更糟的是到現在他們甚至都還沒看到對方是誰。
就跟個鬼一樣,晃下眼人就沒了……話說最近也有冒出消息說有人集體失蹤,傳言這是被鬼盯上了,隻是他一直不信,可随着人數的急劇減少,心裏就不免的動搖了。
該不會,傳言是真的吧?
畢竟他們隻是在道上混吃的,柿子向來撿軟的捏,欺負下良民還行,可要和這種鬼一樣的東西打……那還是算了吧。
他看了眼不遠處的集裝箱,咬了咬牙。
雖然心裏對這批貨物覺得不舍,但正所謂留得住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錢沒了還能再賺,人沒了就什麽都沒了。
于是他随口對一旁的王啓道:“你,過來,去給我開車。其他人留在這殿後……”
砰。
沒人對此時發生的事有任何心理準備。
隻見被刀哥點名的王啓不緊不慢地走到了他面前,然後拎起了一塊闆磚。
直到最後刀哥也沒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一闆磚劈頭蓋臉砸在了他的腦門上,隻砸得他眼前一黑,緊接着就是金星亂冒,頭重腳輕的倒了下去。
一旁其他人也都看得呆了。
他們隻隐約記得,這小年輕好像是刀哥最近剛提攜到身邊的新人,連名字都沒人記得。
因此所有人都呆住了,一時甚至沒人上前阻止。
隻見王啓騎到了倒地的刀哥身上,揚起手裏的闆磚照着對方的腦袋,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闆磚被血滲透成血紅。
然後他們聽到了笑聲。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啓騎在無頭的屍體上,慢慢的笑了起來。
起初聲音很低,但很快越來越響,直到他整個身體都随着大笑開始抽搐,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