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美好的異狀(七)

坂井悠二,原先隻是個尋常的高中生而已。

就讀高中一年級的四月底,處于對新環境已經大緻習慣,面對大考與未來前途等等嚴肅課題的時期還很遙遠。幾乎沒跟人起過沖突,也交了幾個朋友。

家境小康,在家是讀生子而且父母健在。隻是,父親——貫太郎目前隻身派駐國外。

因此個性溫柔賢淑,有多年豐富經驗的專職家庭主婦的母親——千草兩人,居住在距離學校徒步約20分鍾的獨幢住宅。

成績從國中以來一直不上不下,缺乏自我磨練,積極上進的志氣,但也不會過于怠惰,所以維持着一定程度的努力。

平常的煩惱就是……在黃金周到來的時候要如何把錢花在刀口上。

畢竟電玩遊戲和漫畫,可謂是高中生的标配啊。

如此輕松而平和的日常。

悠二以爲會永遠持續這樣持續下去。

但是當那一天,他如往常一樣去商業街買電玩遊戲和漫畫的時候,如鮮血一般的的绯紅夕陽之中,他的日常與确信,在轉瞬間燒的一幹二盡。

或者該是說——開始熊熊燃燒。

在火紅的夕陽把視野染成一片紅色、自己被困于封絕之中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的日常生活都一下子被燒成了灰燼——不,是熊熊燃燒了起來、并發生了改變。

利用傍晚展開封絕的,是襲擊他的兩個“磷子”。

在危機中挽救了自己的,是名爲“炎發灼眼的殺手”的少女。

除了作爲魔神“天壤劫火”亞拉斯特爾的契約者而擁有的稱号之外,并沒有任何固有的名字,爲了跟同業者互相區别,隻擁有“贽殿遮那”的火霧戰士這個代号的一位少女。

得知世界真相,對于自己早已死去,而且還是用死去的自己的殘渣做成的冒牌貨這個事實無法理解,順應着激憤的感情一直咬着不放,令少女感到焦躁和厭煩。

不知道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麽,也沒有餘力去顧及除自己以外的存在。

懷着那自暴自棄的心态,他這個渺小的火炬和被他取名爲夏娜的火霧戰士少女,面對企圖在禦崎市發動秘法“都市吞食”而啃食了無數人類、并将其變成火炬的“獵入”法利亞格尼,取得了奇迹般的勝利。

自己因爲體内秘寶“零時迷子”的功能得以繼續存在下來,夏娜也跟着留下來“看護”他這“危險物品”,算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吧?

可這一切,隻是開始。

後續又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因爲自身原因和夏娜還有周邊的人産生摩擦的自己,布下機關的人、被布下機關的人、被卷入其中的人,所有一切都交混在一起,實際上卻是依然還沒有完全被解明的、如同詭異的黑盒子一般的寶具“零時迷子”。

以及處于種種目的到來禦崎市的使徒和火霧戰士,其中有抱持善意的,充滿攻擊性的,滿懷惡意的,還有專門針對他有着複雜心緒的,以及他覺得古闆讨厭的……

直到現在他都難以置信,在這短短一年裏,他就遇到了這麽多不同的人,經受了種種危險與痛苦,也與周邊的人度過了十分愉快的時光。

(——“現在在我面前的坂井同學是人類,我是知道的。”——“這麽溫暖的身體,還有内心”——“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坂井同學”——)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像他這種詭異的,已經非人的存在,先前的友人還願意和他做朋友,甚至還有人願意喜歡上這樣的自己。

這種溫柔,哪怕被告知這隻是人的惰性思維——盡可能地不改變自己當前生活的現狀,可他還是很感動。

同時……

自己通過鍛煉可以變強——第一次被告知這個事實的,應該就是那天回家的時候。

(——“你已經可以超越人類了”——)

被這樣宣告之後,承認自己不是人類,已經變成了不是人類的存在——自己應該對這兩方面都抱有過恐懼。可是,那些感覺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消失了。

那是因爲,作爲成長的目标無數次在腦海中想像過,可是每次都因爲力量不足而放棄的終點站,或者是新的出發點。在跟日常生活訣别的痛苦的另一側,已經開始以明确的形态放射出光芒的緣故。

跟火霧戰士少女一起上路,作爲自身的姿态。

在歸途中所懷抱的感情,并不僅僅是恐懼。

成爲了跨越訣别痛苦的力量的另一種感情,就是迷惑。

那是對火霧戰士“炎發灼眼的殺手”作爲一名少女跟自己相對時感到的迷惑。對一直努力讓自己成爲受到少女信賴的戰友,一直努力避免把少女作爲“那種對象”來看待的自己來說,那是自己恍然大悟的瞬間。

可以喜歡上她。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也下定了決心,同時決定上路了。

爲了保護夏娜,爲了保護他所在乎的人,爲了保護所有人,他要改變紅世使徒吞噬人類存在之力的現狀,這樣大家都會安全,夏娜也就不用再戰鬥了。

他想要與大家一起生存下來,所以,他要戰鬥。

爲此與要創造新世界,與火霧戰士爲敵的創造神祭禮之蛇合作也沒關系,爲此要與夏娜爲敵也沒關系,爲此殺了礙事的人,同時牽連了與此無關的人類……也沒關系。

雖然有着堂而皇之的理由爲自己披虎皮,讓自己能無所顧慮的不擇手段,可悠二心裏清楚,這麽做的自己是有罪的。

所以在新世界,人類與徒能共存前,充滿罪孽的自己,沒有資格和夏娜在一起。

少年是這麽想的,也打算這麽做下去,從某種程度來說相當認死理的他在這方面特别執着。

可當他即将幫創造神完成新世界無何有境的創造時,情況又變了。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樣,自己重新變回了那個爲了怎麽買電玩和漫畫而傷腦筋的高中生,不同的是,夏娜在他身邊,不再是借助火炬,而是以自己的身份,和他一樣過着高中生活。

相應的,時代也變了呢,多出了不少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東西。

腦海裏憑空多出來的記憶告訴他,這裏是自開始,就沒有紅世使徒存在的世界。

在這裏,不論是他還是夏娜,都不用戰鬥了,那邊造成的犧牲和破壞在這裏都不複存在,自己不需要贖罪,也不需要和夏娜對立戰鬥,隻需要如同一開始一樣,爲着高中的生活而煩惱,期待着這樣的日常永遠地持續下去。

這很美好,不是嗎?他不需要舍棄,不需要犧牲,就能取得與大家在一起的,安甯和諧,宛如做夢一般的日常,哪怕心中還有着不确定的猶豫,可悠二承認,自己喜歡這樣的世界。

同時,先前那伴随着傷痛的經曆與借此獲得的力量,也變得模糊起來,好像那邊那荒誕的經曆隻是幻想,而這邊平和的日常才是現實。

似乎……這樣子下去就好了呢?

抱着這樣的想法,坂井悠二試着就這麽生活下去,和印象中的朋友,如往常一樣打遊戲,互相吐槽。

明明對方是年齡高他一頭的長輩,可與其相處起來,完全沒不自在的感覺。

感覺這樣……也蠻愉快的。

“你們最近……有感覺腦中時常有閃回嗎?”

可這一切,最後都被對方的這一句話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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