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石更之前提醒過他如今長安風波才起,叫他時刻注意安全,可是他卻有一件重要而緊急的事情需要立刻去辦。
他披了一件遊俠爛衫,臉上則是秋坊主特意贈予他的化骨狐兒臉——一件不需要任何元氣維持也能長久變幻自身面容的面具。
出了秋音坊,恍然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薄薄一輪紅日緩緩墜落到淡淡的一層遠山之後,淺淺一圓明月又悄悄爬上稀稀一層樹影。
水墨一般的樹影上是一色的紅燈籠,紅光摻着月光落到泛着漣漪的鏡湖之上,如醉酒的美人臉蛋一般好看。
若是平時見到這般美景李木木一定取出一盞美酒就地暢飲起來,可是他現在要急着去見一個人,一個比這美景還要美上百倍的美人。
楊蕭蕭與柳如煙的住址自然是他從消息靈通的石更那裏問來的。
城南桃花橋邊桃花路,桃花巷裏桃花院。
李木木光聽着一大串桃花也沒有個概念,不過石更說到了那裏自然就知道在哪裏。
顧不上許多,他一溜煙向着城南趕去。
遊人如織,倦鳥歸巢,越往南越是熱鬧。
石更果然沒騙他,那地方确實一到地方就自然就一目了然。
桃花院裏清一色全是桃花,粉嫩如娃,灼灼如火,就算在滿地桃花的桃花巷裏也是鶴立雞群一般的存在。
雨後清風,盡是花香,李木木就是尋着味找來的。
可是地方找對了,楊蕭蕭與柳如煙此時卻不在桃花院中。問過人才知道是前幾日應召入了皇宮,如今尚未歸來。
至于何時歸來,那人也無從得知,隻說有要緊事情可以先跟她說,等人回來可以代爲轉述。
李木木無奈搖頭道謝。
一别經年,良辰美景尚且虛設,其中千種風情豈是可代爲轉述之物?
桃花院實是一家客棧,隻是這客棧又與他處不同——隻提供下榻之處卻不做營口之事。
李木木别無他法隻得往外退去,他在來的路上曾經被一家别樣的酒肆吸引,隻是當時心急并未停留。
青瓦灰牆,門前兩棵老梅樹,樹下木椅上橫躺着一個白胡子老頭,手裏拿着一卷竹簡,翹着腿,嘴裏哦哦地吟唱着什麽。
這樣具有江南風味的建築出現在此地本就不同尋常,在滿地的輕薄桃花之中,那兩棵蒼遒有力的老梅樹更是顯得格外突出。
李木木從巷子中走出,徑直就往酒館走來。
樹下的老頭眼睛都不擡一下便開口道:“送錢的進來,喝酒的到别處去。”
李木木先是一愣,旋即停下腳步問道:“小子初登寶地,不知老先生先前的話是何解?”
老頭仍舊自顧自看着手中的竹簡,“老夫自然知道你是剛來的,所以好心勸你,至于話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說完此話老頭口若含金一般不再說話,反而又悶聲哦哦念叨着什麽奇怪的詩詞。
白梅錯生紅桃間,世人争傳吾最奸。
欲将香囊挂寶劍,如何傲骨生魅顔?
……
念念叨叨,沉悶腹語一般,李木木也聽不真切。
然而他并沒有理會這神神叨叨的老頭的話,面對秋坊主他或許會有些拘束,可是面對一個行将就木的老頭他卻不想去理會其中危險。
“哎,這位公子您是要摘桃花還是栽桃花?”
店小二的态度與門外老頭的态度截然相反,熱情地比侍奉自己老爹還來勁。
不過李木木不曉得這些什麽摘桃花、栽桃花的市井俚語,心下有些厭煩。直言道:“我也不懂你們這什麽摘什麽種的,隻管把好酒上來。”
說着就将一枚仙金币丢到店小二手中。
店小二歡天喜地接過仙金币彈了一指,同時神不知鬼哦不覺與櫃台上的夥計交流了一個眼神。
“貴賓席一位,上等酒菜一桌!”
小二吆喝之間李木木已經在其引領下登上閣樓雅間,自找一處靠窗的雅座坐下。
他也暗暗以神識窺探這家酒館,不過卻沒有發現異常之處。
這裏喝酒的與上酒的都是沒有元氣波動的凡人,連門外裝模作樣的老頭也沒有絲毫元氣波動。
此處很是清靜,可是隔壁卻極爲吵鬧。
聽聲音似乎是一群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其中還夾雜着幾個女子的抽泣聲。
李木木耳根清明又心思缜密,一下子大概猜出那邊正在發生的事情,不過他卻不願太過多管閑事。
若是在别的時候在别處他或許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是此時此刻的長安城卻由不得他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