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心髒山不久的李木木正慢悠悠晃蕩在一片紅楓林中,他雖然記不清進入山中的具體時長。
可是他敢肯定沒有太久,至少沒有久到能令周遭景色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猛烈的罡風被和煦的暖陽取代,這個世界再也看不到一點沙漠的樣子。
一望無際的紅楓林裏是清一色的紅楓樹,整齊如軍陣的紅楓樹上是張牙舞爪的紅楓葉,每一片紅楓葉都如人工粉刷的一樣沒有一丁點雜色。
這樣一片整齊而妖異的林子就靜靜地站在如血地殘陽之前。
在這樣的氛圍之中,一身紫色小裙的李木木無疑是孤獨的。
他孤獨地在這樣沒有連風聲鳥鳴都沒有的紅楓林裏走了許久。
正當他逐漸适應這種孤獨之時,一個聲音卻猝不及防地刺進他的耳中。
那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光是聽聲音就足以讓人想象出一個白胡子老頭的形象。
事實也與李木木所想的完全一緻,那果然是一個白胡子的老頭,不僅胡子全白,連頭發也是不雜一根青絲。
他的發須全白,他的衣冠也是純白,他的膚色是白色的,連瞳孔也如白玉一般。
李木木很笃定,這是一個怪人。
而且他很清楚,一個人一旦遇上一個怪人那麽必定要遇上一些怪事。
這個怪老頭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一件正常人都不會去做的怪事。他将自己的頭紮進虛空中,然後又将自己的頭穿過虛空繞到自己的屁股後面。
因此李木木第一眼看到他時便是這樣一種頭長在屁股上的怪異狀态。
他奇異的白瞳四顧茫然,慘白的眉毛已經因爲痛苦而擰作一團,他的嘴裏還哦哦地念叨着什麽。李木木仔細聽後才聽清原來怪老頭來來回回念叨的隻有四個字。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李木木雖然明知應該遠離這樣一個做着怪事的怪人,可是他還是靠了上去。
“前輩,有什麽可以幫助到你的嗎?”
怪老頭仍舊沒有理會李木木,他一邊念叨着那幾個字一邊不斷将自己的頭扯回來。
李木木見狀歎息一聲默默走到怪老頭的頭前攤開雙手使出一記老漢推車。老頭似乎也感受到了李木木的力量,于是他又開始哦哦哦地叫喚起來。
一個能利用空間之力的老人竟然被虛空卡住,這樣的怪事李木木越想越不對勁。
半晌之後,怪老頭忽然哭了起來。
李木木老漢推車的動作也随即停下來,他往後退了一小步,一言不發地盯着怪老頭的頭。
“沒用的,沒用的!往者已逝,往者已逝!”
怪老頭越說越興奮,激動間他猛地将頭從屁股縮回脖子上,也是在同一刹那之間,他忽然出手将警惕的李木木擒到面前。
李木木從一開始見到老頭就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他自信就算對方忽然出手他也有一定的機會反應過來。
他對自己的能力有着正确的認知,三境的神識覆蓋下,這麽短的距離,就算是一尊四境的大修行者忽然出手他也必定有所警覺。
四境,他見識過,所以他有自信。
除非這怪老頭是列缺跟黎源子那種站在四境巅峰的老怪物。
可是列缺死了,黎源子也死了。
所以當李木木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就已經被怪老頭擒在手中時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又遇上了一尊大神。
而且當他反應過來時才驚覺自己陷入了一種時空紊亂的狀态。
一瞬息恍惚是一千年,一小步猶如萬千裏。
他這不是幻覺,頭頂閃爍的星辰告訴他剛剛的一瞬确實不是一瞬,周圍波光粼粼的湖水告訴他,剛剛的一小步的确不是一小步。
“沒用的,你就算又回來走一遍也改變不了什麽!”
怪老頭一改之前的怪異,此刻正悠閑坐在岸邊垂釣水中明月。
他說話雖然仍舊雲裏霧裏,可是再也不是來來回回地念叨着那幾句瘋話。
“前輩,小生愚鈍并不知道你說的什麽。”
怪老頭言語中不見一絲情感波動,他隻淡淡道:“不打緊,知道了跟不知道又有什麽區别?該來的還是會來,該走的一刻也不停留,世人玩弄心機手段卻不知人之千算不如天之一算。”
李木木雖然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半晌之後,怪老頭先開口道:“煙柳仙蛇進化,吞噬大修行者的本源之氣,急于求成,不免要留下禍根的。”
李木木的神經再一次警覺起來。
“您知道?”
怪老頭淡淡道:“事情既已發生我自然就知道。”
“你們守株待兔坐收漁翁之利,自以爲占盡了便宜。可是難道你就沒疑惑過兩個叱咤風雲的半步五境大修士爲什麽被你們輕而易舉地解決?”
李木木沉默不語。
這件事情他也問過娲娲姐,可是娲娲姐隻告訴他這是煙柳仙蛇一族的天賦神通。
老頭冷哼一聲道:“因爲她壓根就不是煙柳仙蛇,而是煙柳聖蛇!”
他感覺以李木木的劍勢也沒辦法分清二者區别,旋即解釋道:“你或許不清楚半步五境大修士的手段,對他們來說就算力竭之時也能利用一些特殊手段做到全身而退。”
“彈指百裏不過爾爾,瞬息千裏并非難事,可是你那玉蛇卻一口将二人吞下,你知道這是何等神通嗎?”
老頭站起身來走到李木木身邊微微笑道:“小友,你已是三境修士,想必虛空是怎麽的世界你也有所了解,西方超聖曾有言道,東、南、西、北、四維、上、下虛空皆不可思量。”
一個人想要在不可思量的虛空中精确抓住兩個各自逃竄的半步五境大修士,其難度絕不亞于海底撈針。
老頭繼續道:“所以你知道你那小蛇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了吧。”
李木木沉聲道:“我不明白前輩的意思。”
老頭忽然笑道:“不,你知道,隻是你不願去知道,不敢去知道,就像那些機關算盡的人一樣,知道卻不敢知道也不願知道。”
“小生這一路走來,若是沒有娲娲姐的支持不知早已死了多少回了!”
老頭聞言又笑道:“小友又錯了,你該死的時候她保不住你,你不該死的時候不用她保護。”
李木木忽然轉身直視老頭渾然一色的白瞳正色道:“小生沒錯,是前輩錯了!既然前輩說小生生死不由他人定,那麽娲娲姐生死又有何影響于小生的生死?”
老頭将他那滿是白發的腦袋一歪,半晌後才笑道:“确實,确實,該來的還會來,該去的一刻也不會停留。”
他不停地念叨着這句話,忽然又瘋笑起來。
“往者已逝!往者已逝!馮楓巅,你怎麽就不知道呢?”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