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杯停,青年話起。
“門口的小白馬是你的?”
李木木白瓷酒杯還在嘴邊,“是我的。”
玉杯起,青年話再起。
“你殺了人,一隻受了香火供奉的豬魔,一條占山爲王的蛇妖。”
李木木又斟了一杯,“是我殺的。”
玉杯止在半空中,“你不怕?”
李木木,抿了一口沒喝,“現在還不怕。”
“那你可知道我是誰?”青年的話很驕傲,其中還夾雜着濃濃的嘲諷。
李木木完全沒有理會他,将含在嘴裏的酒咽下,“不知道。”
“你沒聽說過‘出劍無影白玉鬼’嗎?”青年的話很大聲,原本嘈雜的客棧忽然安靜下來,接着又有竊竊私語露出。
李木木見到周圍的高談闊論戛然而止,放下白瓷酒杯擡眼看了下眼前的青年。很瘦,穿着華麗的衣服顯得他更瘦!而且很矮,感覺像是猴子偷偷穿了皇帝的衣服。他的臉比身子更瘦,一雙小而凹陷的眼睛,高高突起的顴骨,嘴唇很薄,臉色還煞白煞白的。
李木木此時又不感覺他像穿着皇帝衣服的猴子了,現在像是達官貴人家裏夭折的小孩。但是他頭發很長,而且很順,像女人的頭發。這麽秀美的頭發粘在這麽難看的腦瓜子上多少是有點暴殄天物的。
李木木盯着青年的眼睛,搖頭道:“不曾聽聞,我隻知道出劍有人變成鬼。”
白玉鬼聽聞撫掌笑道:“好好好,好一個少年劍。”劍字還未落下,桌上的玉劍已經被拔出,以極快的速度刺向李木木的喉嚨。他這一劍出得确實快,快到無影。李木木舉到一半的白瓷杯被整齊切成了十六份。
杯碎,叮叮地掉到桌子上,沒有再次破碎,确實是很好的白瓷。
所有人都很震驚,一方面是震驚于白玉鬼的出劍速度,一方面震驚于少年的擋劍速度。
從白玉鬼報出名來客棧裏的人就一直注視着倆人,他們沒有看到白玉鬼出劍,也同樣沒有看到少年出劍。可是現在白玉鬼的劍尖确實已經刺到少年的脖子前,而少年的黑布劍确實已經以劍脊擋住了白玉鬼的劍尖。
白玉鬼将劍收回劍鞘中,沉聲道:“能殺了千劍怪蛇的人确實有兩把刷子。”
李木木劍稍偏,抵住桌子,冷聲道:“他的劍很快,你出劍比他差點。”
話還未說完,白玉鬼的劍已經再一次出鞘,李木木将抵在座子上的劍一提再一次擋住了白玉鬼的攻擊。
白玉鬼一腳踹出,将李木木連桌子一起踹飛出客棧之外。
一道黑影閃過,白玉鬼已經緊随其後刺劍上來。一時間街道上坐騎亂跑貨車橫翻,一股白而陰冷的霧氣迅速蔓延整個街道。
霧氣很濃,也很冷。李木木放出神識,卻在霧氣之中受到一股制約。一道白光閃過,他隻覺得背後一涼,回劍一擋又迅速将玉劍彈開。
白玉鬼的劍偷襲未成,直面刺來,劍上帶着一股森然的鬼氣。李木木躍到半空中,手臂縮回之時已經淩空刺出四劍,這是他殺咕噜時使用的劍招——飛鷹四擊!此招出劍極快,而且每一擊都直取喉嚨。
白玉鬼的劍原本是直刺的,他怎麽也不可能回劍格擋,這是必殺之技!可是一瞬間他的劍竟然已經向上刺去,将李木木的攻擊盡數擋下。
李木木眉頭微皺,出劍無影果然是一招快劍。
地上已經落了一柄無柄的白玉劍,白玉鬼手中還有一柄有柄的白玉劍,不過手中劍稍扁,稍窄。
白玉鬼如同死人一樣的臉上此時留下了四道細微的劍痕,劍他雖然擋下了,但是劍氣可不會那麽輕易被擋下。
他的臉本就很難看,此時更難看了。
天色雖晚,白玉鬼的劍卻亮起忽明忽暗的的鬼火來,隻聽見劍風嘶嘶地傳入耳中,霎時間,幽幽的鬼火已經撲面而來。
這一劍很強,比呱啦的那一劍還要強。
李木木身形不動,以他覺得最舒服的姿勢握住竹劍,他在等玉劍再靠近一些。秋風一動十二停的範圍隻有十二停,況且他如今的境界隻悟出了第一停。
一停即是一步,一步必停一息!
玉劍攜帶着陰寒的鬼火已經接近李木木。
三步,兩步,一步...
李木木手豁然出劍,可是他眼前隻剩一柄玉劍如同靜止一般停在半空中,白玉鬼的身影已經消失。
劍勢成型已經來不及收回,竹劍一撇将懸浮的玉劍擊落,同時身後一緊,一股寒冷的鬼氣灌入體内。
李木木急忙使出言法在身體表面凝聚出一套青色鱗甲。玉劍拔出,原本冰涼的感覺逐漸蔓延出一點溫熱。李木木不可思議地看着右肋上滲出的猩紅血迹。
是白玉鬼的出劍無影!他竟然在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時再一次拔劍。
他那不是子母劍,這他媽的簡直是四世同堂劍祖宗十八代之劍。
如若白玉鬼再前半步他就會踏入一停的死寂之中,可是現在他恰巧就在一停之外再一次拔劍。李木木怎麽也沒想到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發生。
白玉鬼臉上的血迹已經凝固住。他的臉看上去像是用四根黑線縫制的布娃娃,慘白,猙獰,而且還挂着詭異的微笑。他很享受這絕對完美的一擊,他像勝利者一樣揮舞着手中的玉劍。
白玉鬼慘笑道:“我知道你很驚訝,但是你先不要驚訝!我知道你是劍修,但是你連劍徒都不是,你定然沒見過多少本劍譜,沒掌握多少式劍招,所以你不認識我的劍很正常。可是我是一名真正的劍士,我知道你的劍招。”他一邊說一邊大笑,仿佛是這樣才能表達出他現在有多興奮。
“你往這一路打聽過去,你瞧瞧有誰沒聽說過我出劍無影的名号,這是劍士的名号,你小子居然跟我說沒聽說過。不過你已經沒有機會打聽了,你,會死!中毒而死!”白玉鬼笑得更加猙獰,更加瘋狂,有耳朵的人都聽出來他很生氣。
李木木感覺右邊肋骨有些疼,嘴唇也有些顫抖。玉劍上的寒毒鬼氣正在侵入他的身體,他隻能不斷用體内兩種屬相的能量去阻擋寒毒鬼氣的進一步入侵。
鬼族,果然最擅長伺機而動。
現在李木木的情況有些糟糕,此時并非磨練劍意的時候。
他撚着訣,念動真言之時,隻見白玉鬼柔順無比的長發從脖子處齊齊斷開,唰唰落到地上。
狂妄大笑的聲音戛然而止,街道隻剩下各種坐騎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