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隻覺得天将昏地将暗,自己經營的一切都要被這事弄全塌了。
他那山中洞府就離井雲村不遠,山裏靈機旺盛,雖有早年師父布下的陣法打掩護,但若是仔細查尋,一一細究,難免會發尋到其中的缺漏之處,那麽至那時,自己在山中孜孜不倦經營的一切物事,包括靈田靈桃樹,以及特意放存在洞府靈泉中受靈泉滋養的尚未成熟的藍玉水木,都有可能爲外人所獲,自身的一切努力竟是爲别人作嫁衣,這是林庸最最不能接受的。
想到這兒,林庸不由得憤懑起來,他現在心裏不斷地想、不停地想,腦海中一直回蕩着這個想法:這事究竟是何人所爲,有何目的,是否有更大的籌謀……
啊,好亂,林庸心緒太過龐雜,以至于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那些百姓是爲誰所殺?
一般來說,修士不會輕易對百姓下手,仙凡有别,而且殺戮百姓,暴虐黎民向來爲修仙界所不恥,做出那等事之人,要麽是兇狠殘暴的大惡之輩,以殺人爲樂,在修仙界中也是殺人不眨眼的存在;要麽就是那些偷學邪功的魔修,以數百上千不計的凡人生命鮮血作練法之導引,加速這功法修煉進程,在短時間内快速提升自己的實力。
想到這裏,林庸不由得擡起頭,帶着問詢的目光,用一種疑惑的語氣,向趙重打聽說道。
隻聽見他在說:“重公子可知道此事是何人所爲?”
趙重眉頭是皺着的,在談起屠村此事時他臉上自然流露出的無奈與痛惜神色被林庸輕易察覺到。
林庸沒想到,這位外表看起來冷若冰霜的趙家公子,原來也有這悲天憫人的一面;這位平時高高在上的修煉中人,也會替那些無辜死去的百姓而感到深刻的惋惜。
此時的林庸更加全面的了解了眼前的這位重公子,心中對他的印象大爲改觀。
趙重聽見林庸的問詢,微微舒展了眉頭,擡起他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林庸,以一種平緩的莊重的語氣說:“确是知曉。”
林庸剛聽到确這一字,就知道他的回答是肯定的。接下來的定會如他料想的那樣,果是如此,所以在趙重話音未落之時,林庸急沖沖打斷了他的講話,快聲快氣地問道:“不知是誰,不知是誰,竟然做出這等卑劣邪惡之事?”
趙重疑惑看了看眼前的這位林供奉,沒有料想到在這事上他竟然會變得那麽急促渴望,于是擺了擺手,說:
“告訴你也無妨。說來此事也與你有些幹系。”
林庸臉上此時浮現了一個問号,他此時覺得沒頭沒腦的,這是爲什麽?又和自己扯上關系了?
雖說心裏在疑惑,但還是靜靜地把趙重的話聽下去。
趙重繼續說:“你與那位王宗元王供奉是多年知交好友吧?”
林庸重重地點了頭,這事沒什麽不好承認的。還說到他與王宗源的交情可以到了過命的程度,王宗源曾多次在危難之中救了他的命。
雖然林庸沒有親人,但他一直把王宗源當做自己心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之一,除了王宗源之外,另一個就是他已經仙逝了的師父林城了。
趙重重新坐回交椅上,呷了口茶,手自然搭在手柄上,林庸也坐回原位。
他繼續說:“這次的事情,關鍵就在你那好友王供奉身上。”
林庸屏氣凝神地聽着,仿佛要不落下一字地、完完整整地把這件事來龍去脈給弄得清楚。
“就在你下山的那一天,王供奉也正好被派往外面執行任務,這幾天洪水肆虐,華庭縣發生的水災百年不遇,凡人深受其害,連我趙家一些旁系村莊也無可避免,這你也知曉,此番你去的就是趙莊那裏。”
林庸重重點了幾個頭,表示确實如此。
自己在循江尋找趙莊的時,沿途倒塌的建築、連根拔起的樹木、随水浮動的、衣衫不整的、已經浸泡不知多久而發脹慘白的屍體,無一不顯示着此次洪災的厲害程度,以至于令林庸也瞠目結舌。
自從打他修煉記事起,他也從未沒見過如此劇烈嚴重的水災,往年到了雨季,河水泛濫時,不過是稍稍出了堤壩,那種程度要不得緊,又加上有靈活的排水渠道,洪災似乎在這華庭縣内早就沒有了蹤影,不料今年這洪水卻攜帶着巨大的威勢、永不回頭的氣概粉墨登場了。
林庸繼續聽着。
“王供奉執行的任務地點就在井雲村旁邊那一個村落裏,我趙家一位子弟在沿途路經那兒時見了一頭龜類妖獸,囗生巨齒,龜背呈慘綠色,有分明的紋路,雙眼血紅。
那頭妖獸在水中如魚得水,吞噬掉進水中的凡人,華庭縣是我趙家的領地,那容得這不知從哪裏來的妖獸在這裏放肆。
一見到這隻在村裏胡亂作孽的妖物,這名弟子心氣也上了來,打着今日不能夠輕輕放過它的想法,一氣之下逞強與其鬥法。
這龜妖有一階後期修爲,這名弟子才隻練習三層,哪裏争鬥得過,一番鬥法,身上出現了數道傷痕,血液不停流出,符箓也被他用光,沒過多久就敗下陣來,隻好攜敗逃亡,眼睜睜看着眼前這頭妖獸繼續無法無天地吞噬着人類的血肉,自己卻是阻礙不得。
這名弟子逃亡這個村莊以後,連忙回到了雁門山禀告了三長老此事,三長老急急下令,火速派遣王供奉去往那處擊殺了那頭龜型妖獸。
王供奉接到命令,從速下山,一路施展身法,終于到達了那個村莊,隻是,眼前的這個村莊,卻是血流成河了。
原本那位弟子來報時,說是此處村莊還有半數人口,現在看來,餘下的不過十分之一了。
那頭龜妖,此時正在逼近一幢用石塊砌成的兩層結構的平頂石屋。
其目的也很明确,就是那上面停留着的十餘個凡人,有年逾古稀的老人,有沒有及笄的少女,有抱着嬰兒的婦女,也有已過而立之年的男子,看起來像是一家人,正在牆頂的一處角落裏面抱團取暖,瑟瑟發抖。
見到了這場面,王供奉一個縱身,在水面上連續跳躍,攜着他那邊土黃色的長劍法器沖往那座石屋,閃着黃芒的鋒銳劍尖正對龜妖腹部,欲将之開膛破肚,一擊殺之。
隻是,哪裏有那麽容易。
龜妖機警,在敵人憑空出現的那一刻就反應過來,早早的保護了自己的要害之處,那劍尖刺向之處,突然浮現了張張由水做成的盾牌,刺破一層又一層,終于到了最後一張盾牌,隻是此時無論如何都突破不了最後一道屏障,這一擊,最終,還是失敗了。
他也不惱,而是揮劍調轉方向,腳掌使力蹬在那張水盾之上借着彈力旋身上空,同時收劍随重力落下,憑空施了一道荷葉掌,靈氣從掌心滲透出來,龜妖尚未反應過來,蓦地地裏響起一道巨響,原來是突然升起一根土柱,将龜妖帶到空中。
而後,在龜妖重心不穩、身形晃蕩,無暇顧及敵人時,王供奉重新舉劍刺去,成功刺瞎龜妖雙目,又指使土柱下落,龜妖随之下墜,他找準時機,一舉刺向了此妖的腹部。
龜妖,終被殺死。
這也是我聽随從他的人那裏聽來的,情形應是大差不差。”
趙重停了下來,此時林庸越發疑惑了。
林庸道:“這事與井雲村有什麽幹系,不是不同的村落麽?”
“别急,你聽我說完。”趙重揮了揮衣袍,對林庸如此說道。
“那龜妖在臨死之刻,扭轉頭朝着一處方向厲聲尖叫,滲人無比,雖然叫了幾聲就不甘死去,王供奉仍覺有疑,就遁着那方向一路找去,龜妖屍身交由随行人打理帶回雁門山。
接下來就是井雲村發生的屠村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