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庭縣提前步入雨季,縣中的第一大江三丈江水勢猛漲,升漲幅度遠超往年,江面波濤洶湧,平常平整甯靜的江面在傾瀉雨水的加注下狂暴得像一頭發怒猛獸,借着天時大力發洩着積蓄已久的怒氣。
有激水溢拍到岸上的,有滔浪奔騰而下的,一波接着一波,如此這般局面 ,百姓順應天意,幾乎不選擇水陸出行,江旁的幾個便利碼頭被擱置,江上的行船少了許多,還有一些沒有停泊好的小船被江流沖走了。
這一個月多雨,雨勢急且大還多,縣中各處受到影響 ,尤以沿江沿河地區最勝。那些沿河沿江村落見落雨不斷,半月以來絲毫無霁晴的意向,村裏有長輩先見者擔憂發生水災,便自發組織村民,讓各家派出一人,輪流加固堤壩 ,抵阻洪水,最後事雖成了,但衆人心還是放不下來。
看着這天,沒有太陽。夏天本該是日頭高高升起,将人炙得火熱如待在蒸爐裏一樣。但這一連十幾天下來,淫雨綿綿 ,沒有斷絕的迹象,眼見着暴漲的江水,突破一道道防線,衆人膽顫心驚。
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雨水的助力下,江水逐漸漫過堤壩,越過的那一刹那間,加固的堤壩不堪重負,轟然倒塌,多處村莊遭洪水沖擊,房屋幾盡殆毀,各地傳來告急消息。
…………
于三丈江不過一百米的地方,有一處肥沃的平原,土地寬廣遼闊,又鄰近水源,天氣适宜,适合人類居住。多有人建村于此。在平原的北部,也就是最靠近三丈江之處,那分布着幾處村落,村裏人大多是姓趙,趙在那邊是大姓,說起他們的源頭來,與華庭縣明月山趙家多有幹系。
祖上原是趙家旁系,從主家遷出去的,經一代一代的繁衍,後代人數增多,居住的地方也散落于縣中各處,在這些人中,多數是沒有靈根的凡人,他們祖輩也大部分卻是凡人。
自打建村以來 ,各村村長便如同明月山下村莊一樣建了一座祠堂,供奉祖先,主家每年都會派出家族修士駐守在祠堂内。
至于明月山趙家爲什麽要這樣做? 一是因爲村莊人數形成一定規模,有幾率出現有靈根的嬰兒,那便可送入主族修煉,二是因爲本是同出一家,多少有點血緣關系 ,不可能放之不管,再說這時代,有不少利用凡人鮮血生命靈魂來修煉功法的,一旦碰上了那些邪惡修士,若沒有修士的庇護,就真真是會被滅村滅族了。
此刻在北邊平原的諸多村落中,一個名爲趙家莊村的村落,正在遭受洪水之災。
這趙家莊是三湛江平原北部的一個最大的村落,共有一千戶人家,本是富庶之村,無奈天降災禍,洪水襲來,打破了這甯靜場面,原本安安穩穩的生活,被徹底被破壞了。
一位頭戴黑色遮塵暖帽、身穿直縫寬衫的古稀老者站在一處高地上,眺望遠視三丈江波濤洶湧的江面,又俯視高地下方的飽受洪水摧殘的村落,連連籲了幾口長氣。
他是這趙家莊的村長,看着自己曾經管理的村落變成這般模樣,他心裏有氣,郁悶至極,洪水一朝不退,這口氣兒便留在心底,吊在心上,讓他時時刻刻像吃了黃蓮一樣難受。
他旁邊站了幾個年輕小夥,對下方指指點點的。
有人說:“完了 ,這次完了,碼頭上的那些船都被江水沖走了,就讓我一個以打漁人該怎麽活?地也被淹了,四月下的苗,好不容易長高,現在看來全都會被淹死了,今年的收成是指不上了,我上輩子是不是造了什麽孽?”
也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兄弟,你不要難過,你人還在,這就好了,隻要人沒事,一切就可以重來,這是天災,是老天爺不待見我們,不是你的錯。”
還有人說:天爺發怒 ,一直在下雨,洪水遲遲不退,山下的村莊屋舍都被淹沒了,我們隻能在這塊高地上,臨時搭建茅草房度日,雖說還有幾個山洞,但卻裝不下我們村裏的這一千戶人口,山洞裏濕寒,岩石也多,地面有形狀不規整的碎石,長了青苔,又濕又滑,山洞頂上的鍾乳石一天到晚滴着水,到晚上,這滴滴答答的水聲,吵得我睡不着,煩死我了。”
山洞口有一個少婦,抱着一個約莫半歲左右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她以拘謹小心的姿勢,輕輕抱着小孩,又慢慢搖晃着,像是在搖籃裏一樣,哄他入睡,可是,這個小孩隻是哭 ,不停地哭,哇~哇~哇,嬰兒的哭聲總是最直接、最大聲,又是最能觸動人心底的那份脆弱的,嬰兒哭聲讓女子想起了傷心事,不住地流下清淚,她臉上還粘着泥水,身上也是不規整的,前兒夜裏突發的洪水,來的太過倉促,很多人都在睡夢中,就被洪水悄悄地淹沒了。
女子無法撫平悲傷的情緒,又見着自己的孩子嚎啕大哭,她臉上滿是自責的神氣,她用手輕輕撫着嬰兒的臉,口中輕輕地說:小寶不哭,小寶不哭…”話是這麽說着,她自己卻流淚了。
小寶他爹,在洪水中失蹤了,此刻不知道是死是活,留下她一個婦道人家以及一個嬰兒在這裏,她想着小寶他爹,她倆有一天不見了,他們是在洪水中分離的,娘倆幸運上了山,但丈夫不見了。她擔心害怕在洪水退後找到丈夫屍體,那他娘倆以後該怎麽辦?
如是想着,内心越過悲涼,她是從别的村嫁過來的,聽村長說她家鄉那也發了洪水,不知,父親母親兄弟妹妹怎麽樣?
無論如何,眼下這個孩子是她唯一的依靠與慰藉了。
“小寶他娘,你也别太過傷心,小寶他爹是個有福氣的,你隻想着他現在隻是流落在外,被洪水阻隔的道路進不來 ,等水退了之後,他就可以回來了,等洪水退了之後,他還沒回來 ,我便幫你找,小寶他爹速來與我有交情,不管他是生還是死?,反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小寶他爹,若活着,定然會與你們娘倆相見,你這對恩愛夫妻,我平常是見在眼裏的,如今有了孩子,他也不舍得死。如果他真不在了,我平常也會盡力幫你。”女子身旁的一位相貌老實的人安慰着她說道。
你且把小寶遞過來,我抱一抱,算起來我還是他的叔叔,自他生下來以後,我也才隻見過幾回呢。”
女子用手擦拭了眼淚,将小寶遞給這名男子,男子伸手接過,嬰兒入了男子懷中,也還在哭,不論這男子怎麽逗他,也不成效,沒過一會就把嬰兒交還給女子了。
女子見嬰兒還在哭,也煩了,也累了,大聲沖着孩子喊:哭什麽哭?你爹不見了,你是不是也知道?你也是在傷心嗎?”
說說完又是嗚嗚地哭起來。
村長走到洞口見女子這副模樣,心中也有點痛惜,但是大難當前,他也顧及不了那麽多,隻能出口安慰了幾句 。
他幽幽地說道:“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我知曉你難過,大家也難過,眼睛哭脹喉嚨哭嘶有什麽好,平白傷了身子,聽我說,你的心事我都知道,一切有我這個村長。我會把一切安排的好好的,你娘倆不用擔心以後的生計。”
昨日發了洪水後,我立即派人快馬加鞭去明月山主家了,主家會派人來救我們的,你且安心。”
女子聞言,拭着眼淚,眼神中流露出希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