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均正席地而坐,斜靠着稻草堆,啃着雞腿,喝着酒。
計籌則隔着栅欄伺候着,時不時給王均倒酒添菜。
少時,傅廷封來到大牢。
他一見王均這嚣張德性,先是蹙眉,跟着冷笑一聲,諷道:“懸在頭頂上的刀,随時就會落下,你倒還有胃口大快朵頤。你就這麽笃定,你那位恩師還會幫你翻身?”
王均将啃完的雞腿随手一扔,然後接過計籌遞上的螃蟹,邊拆蟹殼,邊不屑的說道:“呵,恩師?不過是爲了入仕途,花錢買來的路票罷了,原就用處有限……”
轉而,他将剝出的一塊蟹黃遞與傅廷封道:“秋風起,螃蟹肥,嗯,看這蟹黃多好,傅大人要不要嘗嘗……”
傅廷封未語,隻是負手斜睨了王均一眼。
王均則挑眉一笑,将蟹黃放進嘴裏後,細嚼品嘗了起來。
待咽下蟹黃後,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後接過計籌遞來的帕子,站起身來,走到窗邊,邊用帕子擦着手,邊說道:“傅大人方才說得不錯,我頭頂上是有一把随時會落下來的刀。可試問,誰的頭上沒有刀?上至君王将相,下至販夫走卒,個個頭上都有刀。這把刀,就是老天爺。它會幾時落下,就看你怎麽去賭了……我的運氣不錯,賭赢過一次……這一次,我也會一定赢……”
但聽傅廷封,冷哼一聲,諷道:“與其說,你是兇殘冷酷,倒不如說,你是個瘋子……也是,天若降大任于斯人,必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反之,天要亡一人,定先任其肆意放縱,逐漸瘋狂,直至萬劫不複……”
王均轉過身,一臉詭異笑容的道:“未到最後一刻,說什麽都言之過早……”
說話間,隻見兩名獄卒押着那陸知事走了進來。
但聽陸知事,激動的沖着王均嚷道:“王均,你個狗賊!枉我替你做了那麽多違背良心的事,你棄車保帥不說,竟還想斬草除根。你不是東西!”
王均嗤笑一聲道:“喲,腰闆直了,會罵人了,那想是這位傅大人替你把你家人救出來了,對吧?”
旋即,他臉色一變,走到傅廷封的面前,陰恻恻的道:“傅大人确實有些本事,難怪能坐上高位。不過,若僅靠這些所謂的人證和物證,就想扳倒我王均,是不夠的。傅大人應該聽說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句話吧……我就是那條百足之蟲……”
他說着,單目中迸射出一股異芒,直視着傅廷封。
傅廷封與之對視間,似從其眼中看出了什麽,神情由之前的鄙夷,逐漸轉爲疑惑和凝重。
随後,他揮手示意獄卒帶走了陸知事,自己也跟着轉身離開了。
王均則在一陣大笑後,坐回到稻草堆旁,繼續拆螃蟹來吃。
……
秦府,
秦桧正在花廳品茗,秦哲軒在旁作陪聊天。
隻見秦夫人,整理着雲鬓,從花廳一旁的小廊走來。
秦桧見狀,略皺了皺眉後,問道:“怎麽,今日又要出去啊?”
秦夫人聞言,繞過小廊與花廳之間的珠簾後,走到丈夫的面前道:“是啊,老爺,我是……”
沒等她說完,就聽秦桧沉聲打斷道:“是又要去探花府看傅天華吧……哼,不就是淋了點雨,撒酒瘋,病了而已,用得着你天天去看嗎?軒兒有所抱恙時,也沒見你這當嬸嬸的這麽緊張過……”
秦夫人聞言,瞥了秦哲軒一眼後,以說笑的口吻問道:“怎麽?老爺是自己吃醋了呢?還是替自己侄子吃醋啊?”
對此,秦桧先是氣笑一聲。
而後,他正色道:“那小子辭去國師位那會兒,跑來讨好你,被你認做了幹兒子,說白了,他就是想來借勢的……”
但聽秦夫人截住話道:“诶,老爺,你隻說對了一半。當初,天華是提前來給我送壽禮的,有讨好的意思不假。但我看得出來,他主要是在試探我們的态度,想知道我們是不是跟其他人一樣勢利。至于借勢嘛,那也正常,當官的,做生意的,不都是這樣,但也得看,這個勢,值不值得借……我呢,就一直認爲是值得的……”
她說着,略顯眉飛色舞的念叨起來:“天華是我見過的小輩中,最合我眼緣的……雖說,我娘家那些子侄們也都不錯,可就是欠缺點眼緣……再就是,天華識大體,招人疼……”
旋即,她正色點明道:“最重要的,他是外人,要的,無非就是扶搖直上,官運亨通。就算是爲了借勢而讨好,那也好過自己人,如蟲子啃骨吸髓般謀取你所有時的醜态……”
聽了這番話,秦家叔侄都不由得嘴角一抽。
秦桧知道妻子說的是侄子,一直以來,他雖然很疼這個侄子,但也是擔心會被其算計的。
秦哲軒看出叔叔神情有變後,便陰陽道:“唉,叔叔,怪隻怪,軒兒太過于想當然,以爲侄子跟兒子,不過差了一個字,不都可以盡孝道的嘛……再加上,得蒙叔叔厚愛,就忘乎所以,輕慢了嬸嬸的教誨,更沒花過什麽心思取悅嬸嬸,自然是得不到嬸嬸的歡心……其實,傅天華能讓嬸嬸開心,叔叔應該高興才對……叔叔素來專情,與嬸嬸恩愛多年,嬸嬸的喜怒哀樂,不就是叔叔的喜怒哀樂嘛……”
秦桧聞言,眸底閃過一抹森冷後,笑道:“怎麽?你是豔羨叔叔嬸嬸恩愛?也是,你也不小了,又有了官職,是該成家分府了……”
轉而,他對妻子道:“軒兒議親的事宜,可得由你來操持……”
秦夫人眼眉一轉後,笑着點頭道:“那是當然,老爺放心,我一定替他尋一位好嬌妻……”說着,瞟了一眼秦哲軒。
反觀秦哲軒,對于叔叔忽然做出給自己議親的決定,起初很是錯愕。
但當他瞥見叔叔看自己的眼神後,他便明白了,可他也隻能是敢怒不敢言。
秦桧則對妻子道:“這茶,品得也差不多了,難得爲夫有空閑,不如去遊湖吧……”說着,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後,便舉步往外走。
秦夫人微挑眉梢,擡手撫了撫發鬓後,也跟着出了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