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禮歎道:“當然明白了,這種事,别說是我,就算普通老百姓,也都習以爲常了。”
海長春笑道:“遠洋國際能做大做強,離不開這些人的支持,所以錢也不是我一個人賺的,如果我不把絕大多數利潤都交給他們,他們就會離我而去,再落井下石,把我踢進火坑裏。”
“洪村長,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麽要私下搞點小動作了嗎?”
洪承禮說:“明白了,原來海董事長真正能拿到手的錢,來自我們談妥的生意。”
海長春說:“就是這個情況,你看我現在,名氣越來越大,事情越來越多,實際上收入,反而沒怎麽增加。”
“外人都覺得,我投資的陽江線,一旦竣工了,兩三年之内,我就能回本,後續的錢,屬于躺着賺,可是誰又知道,我那些錢,都是給别人賺的,如果沒有這幫大佬幫我運作,我怎麽能拿到陽江線這麽肥的工程?”
海長春說這番話時,臉上露出的表情,可謂非常無奈。
洪承禮驚訝道:“莫非給您介紹工程的,就是劉浮生麽?”
海長春撇嘴道:“哼,他算什麽東西?一個市委書記,能給我什麽肥差?這條陽江線,可是省裏的大人物,親自交到我手裏的,劉浮生本想把工程交給别的公司,但是大人物發話了,他也不敢招惹。”
洪承禮恭維道:“想不到,海董事長居然認識這樣的大人物,就連劉浮生都得乖乖聽話!”
海長春說:“所以我也得好好幹,才對得起大人物的賞識。”
洪承禮沉吟道:“據我所知,有些大人物用權勢換錢的時候,往往會留下一些反制手段,他們可沒少幹過河拆橋的事啊,海董事長對我推心置腹,說出這麽多心裏話,我也必須提醒您一下,該防備的時候,還是得防備點。”
海長春笑道:“這話沒錯,卸磨殺驢的事情,我見過太多了,不過,我卻不是蠢驢。”
洪承禮目光閃爍,低頭喝茶,沒再說話。
海長春微微皺眉:“怎麽?洪村長對我的話不太認可?”
洪承禮猶豫很久才說:“有些話,我怕講出來,會被您誤會,可是您對我掏心掏肺的,我要是不說,又對不起朋友……”
海長春問道:“怎麽了?咱們之間,不必有任何顧慮,你想什麽就說什麽吧!”
洪承禮歎道:“我最近迫不得已,跟劉浮生和孫海走得很近,尤其是孫海,在我主動申請,成爲宗族改革試點村之後,對我特别認可,所以我從他嘴裏,無意間聽到一些風聲。”
“這些風聲,都跟海董事長和遠洋國際有關,孫海的辦公桌上,擺着一份遠洋國際集團的資産調查與評估報告,還有被收購的可行性分析方案。”
“什麽?”
海長春聽到這句話,頓時陷入了沉思。
“洪村長,你應該看錯了吧?我從未打算出賣遠洋國際,怎麽會有評估和收購的說法?這簡直是個笑話!”
洪承禮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海長春的臉色,也逐漸陰沉下來:“我本以爲,簽訂合同之後,事情就結束了,沒想到,他們還準備收購遠洋國際集團!通過這種方式,就能拿走陽江線的運營權嗎?”
洪承禮歎了口氣:“孫海已經把這個方案,提交給省裏的相關部門了。”
海長春眯着眼睛說:“我的公司并沒有上市,超過80%的股份,都在我一個人的手裏,他們拿什麽收購?”
洪承禮輕聲道:“我聽說,劉浮生正與省裏的大人物進行磋商,他的意思是,遠洋國際集團有可能涉及到了走私犯罪,所以不太适合參與陽江線的建設與運營。”
“這裏面涉及的層次太高,我也打聽不到具體的情況,大緻是這麽個意思吧。”
海長春心裏咯噔一下,别的他不擔心,隻有兩點,不得不防。
第一,劉浮生要以遠洋國際集團搞走私爲理由,找自己的麻煩。
第二,他跑到省裏去跟領導磋商,這個領導,究竟是誰?會不會是唐少英呢?
如果劉浮生手裏,真有關于遠洋國際集團,違法犯罪的材料與證據,唐少英會怎麽想,怎麽做?
海長春思索時,洪承禮繼續說道:“這消息也有可能是假的,畢竟百日嚴打都沒牽扯到遠洋國際,劉浮生也未必敢動您,畢竟您後面,還有大人物撐腰呢!”
洪承禮越是這麽說,海長春的心裏就越沒底,他比洪承禮更了解那些高層領導,也更能猜出,領導們心裏的所思所想。
同時,百日嚴打沒有調查過遠洋國際,本身就很詭異,這或許正是,暴風雨之前的甯靜吧。
海長春深知,按照正常情況,就算自己投資了陽江線,政府那邊的面子工程,也不能落下啊。
會不會是劉浮生和孫海,故意想讓我麻痹大意,然後再搞個突然襲擊?
海長春心裏雜念紛飛,他有媒體輿論塑造的金身和唐少英充當保護傘,可是,他很了解唐少英做事的風格,如果對方覺得,自己是個威脅,很可能會搶在劉浮生之前,就把自己處理掉。
如果孫海真的把報告,提交到省裏了,唐少英卻沒有跟他透露這個消息,那他可就危險了。
洪承禮短短幾句話,就在海長春的心裏,埋下了恐懼與猜疑的種子。
洪承禮疑惑道:“海董事長,您怎麽了?是不是我說錯什麽了?”
海長春笑道:“沒事,洪村長說的很客觀,我要感謝你給我提供的消息,至少讓我知道了,孫海在暗中搞的小動作。”
洪承禮問:“這些事情,會不會對咱們的合作,造成負面的影響?”
海長春擺手道:“不會的,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咱們之間的生意,沒有任何問題。”
洪承禮點頭說:“那就好,海董事長是人中龍鳳,風險意識肯定很高,不會被那些小人,當做肥羊宰掉的。”
海長春聽到“肥羊”倆字,忍不住眼皮一跳,臉上勉強擠出笑容,又跟洪承禮聊了一段時間。
等洪承禮走後,他坐在沙發上,狠狠地咬緊牙關,久久都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