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浮生說:“這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還有更深層的,就是趙家祖上定的家規。”
周曉哲很想問問,趙家的家規都有什麽,但是感覺不太合适,秘書的本分,是幫領導做事,不是找領導答疑解惑,他暫且把這件事記在心裏,準備回去再找知道的人了解。
……
不多時,他們的車輛,停在了宋村村口。
這裏沒有像洪村一樣,設置路障,拒絕過往車輛随意通行,劉浮生主動停車,是爲了表示尊重之意。
他和周曉哲,邁步走進宋村,看見村口巨大的牌坊格外醒目,牌坊旁邊,還立着石碑,上面寫有諸多文字。
劉浮生在文字前駐足,周曉哲也擡眼望去。
“龍鳳仙居鳳凰山,不管世事真快活。三姓四親清閑過,幾千年來天人和。”
周曉哲笑道:“這是一首打油詩。”
劉浮生說:“這是潮江本地流傳的民歌,名字就叫《宋種》。”
周曉哲驚訝的說:“書記連這種事都知道?”
劉浮生說:“既然調到潮江,總要了解一下,此地的風土人情,畢竟我們在這裏,也要深耕細作,搞出一番成績才行。”
說罷,兩人舉步向着宋村裏面走去。
沿途上,他們看到很多宋村的居民,年紀大的,坐在路邊喝茶閑聊,年輕人大多都在打理着,自家院裏的茶葉。
劉浮生仿佛尋常遊客一般,帶着周曉哲,慢悠悠閑逛。
十分鍾後,他們來到一座氣勢恢宏的建築面前。
周曉哲擡頭看着飛檐鬥拱,忍不住驚歎道:“這就是趙家的祠堂吧?居然修的如此宏偉壯觀,他們家這個規格,比其他宗祠都要高兩個段位呀!”
劉浮生笑道:“潮江風俗,賺錢修祠堂,屬于做功德,表達自己對先祖的敬仰與貢獻,無論身居高位的官員,還是富甲一方的商人,甚至普通的平民百姓,都對自家祠堂,有着難言的崇敬。”
“趙家祖上出過大官,祠堂自然比别的宗族,修的更加氣派了。”
周曉哲連聲道:“厲害,厲害。”
他是北方人,沒有根深蒂固的宗族觀念,即便見過一些以姓氏血緣爲紐帶的自然村落,卻也從未領略過,像潮江地區這麽強烈的宗族認同感。
劉浮生來到祠堂門口,立即吸引了旁邊幾個男人的注意。
一個男人站起來說:“這裏不是旅遊景點,閑人免進。”
劉浮生笑了笑說:“趙秋偉族長回來了嗎?”
那個男人聞言一愣:“你認識秋叔?”
劉浮生說:“我和秋叔約好了,麻煩你通報一聲,我姓劉。”
那人點點頭說:“行,你等着。”
随即轉身向祠堂内部走去。
周曉哲輕聲道:“趙秋偉可是暨陽市的市委書記,他們竟然不叫他的職位,而叫他秋叔?”
劉浮生說:“族裏以族長爲尊,其餘的晚輩,自然要叫他叔叔。”
沒過多久,祠堂内響起了腳步聲。
緊接着,暨陽市市委書記趙秋偉,身穿便裝,滿臉笑容的走了出來。
“劉書記,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到,所以就在祠堂裏休息一會,失禮了,快請進!”
劉浮生笑了笑說:“秋叔太客氣了,趙家祠堂裏沒有書記,您叫我一聲小劉就行。”
趙秋偉有些驚訝,深深的看了劉浮生一眼說:“不妥,祠堂是趙家的,劉書記依然是劉書記。”
這句話挺有門道,一則,趙秋偉沒把劉浮生當自家人,二則,也是說給周圍的族人聽。
劉浮生不以爲意:“好,客随主便,不過,叫秋叔比較親切,您沒意見吧?”
趙秋偉想了想說:“确實,相對于市委書記,我更喜歡聽秋叔這個稱呼,劉書記願意叫,我是求之不得的。”
說話之間,衆人已經穿堂過院。
趙家祠堂外面裝修非常宏偉,内部占地面積也大的驚人。
趙秋偉接待劉浮生的地方位于廳堂後面,再往裏還有更深的院落,甚至是花園之類,不過那種地方,劉浮生和周曉哲就無法探索了。
劉浮生坐在古香古色的椅子上,喝着趙家族人奉上的茶水說:“素聞宋村的鳳凰單枞,乃是粵東一絕,爲何秋叔給我喝的,居然是龍井茶?”
趙秋偉笑道:“單枞茶隻有我們本地人能喝得慣,許多外地人,還是習慣喝那些聞名天下的茶品,所以族裏定下規矩,本地客人上本地茶,外地客人上外地好茶。這西湖龍井,采自獅峰山,雖然不是禦前十八棵,卻也品質極佳,劉書記嘗嘗就知道了。”
劉浮生點點頭,環視周圍說:“趙家祠堂修得如此宏偉,真讓我大開眼界。”
趙秋偉說:“潮江人認爲,自己在外經商或者做官,取得成就全賴祖宗保佑,所以賺到錢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來給列祖列宗修祠堂,這也是向往美好生活的一種表達方式。”
劉浮生笑道:“從這點也能看出,趙家數百年來,人丁興旺,人才輩出。”
趙秋偉擺擺手說:“劉書記過獎了,不知您今天來宋村,所爲何事呢?”
劉浮生說:“我找秋叔,本想了解一下,潮江宗族的規矩,現在我已經有些懂了。”
趙秋偉沒有接話,靜靜地等待着,劉浮生的下文。
劉浮生微笑着說:“通過洪村和宋村,我管中窺豹,發現潮江宗族,不僅是血脈,族譜,姓氏,更是一種祖先崇拜,這是堅定不移的信仰啊。”
趙秋偉皺眉道:“劉書記這麽說,似乎有點片面吧?”
劉浮生說:“我覺得宗族互助,比其他社會團體更有凝聚力,祖先崇拜的信仰,也是中華文明的特征之一,如果片面,還請秋叔補充一二。”
趙秋偉身爲暨陽市的市委書記,可謂是見多識廣。
從劉浮生的話裏,他聽出了弦外之音,這位潮江市的市委書記,把宗族和社會團體混爲一談,似乎有點誅心的味道了。
明裏暗裏,在說潮江宗族自成一國,自成一黨,不服從國家的管理,這絕對不能被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