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長笑了笑說:“确實如此,曆史上那些權臣,想要有所作爲,勢必要比奸臣更有能力才行,否則,空有高潔的品質,卻沒有鬥争的手段,最終也隻能落個,包含終生的下場。”
……
送走白首長和白若初之後,劉浮生繼續自己的日常工作。
王佛爺還沒有徹底倒下,依舊在不起眼的地方,給劉浮生制造着麻煩,阻撓奉撫一體化,并爲奉天市增加籌碼。
高手相争,勝負隻在毫厘之間,劉浮生稍有疏忽,就可能滿盤皆輸。
所以,劉浮生步步爲營,循序漸進的推動着各項改革。
光陰飛逝。
一年之後,奉撫一體化的事情,終于到了最後的階段。
此時,奉天市的經濟規模,比去年有了明顯的增長。
劉浮生找王斌,孫海等人開會,準備發動總攻。
王斌看完奉天市的經濟調查報告,憂心忡忡的說:“書記,我們這一年穩紮穩打,怎麽奉天那邊,還能取得這種成績?難道王佛爺竟然有能力,扳回這局面嗎?”
孫海吐槽道:“師父,我去年就說,要乘勝追擊,給王佛爺來一坨大的,你偏偏不聽,說要穩一穩,現在可好,奉天經濟都死灰複燃了,奉撫一體化後,咱們的增量優勢一點都不明顯了。”
劉浮生笑了笑,他拖延時間,是有多方面的打算,一則可以讓自己的政績更好,二則讓自己的年齡,升遷時不那麽顯眼,畢竟,二十多歲和三十多歲,在官場上完全是兩種狀态。
“你們隻看到了表面現象,卻沒有找到問題的根源。”
王斌疑惑的問:“什麽根源?”
劉浮生說:“去年奉天的經濟回暖,是因爲王佛爺利用奉天财政,向全市範圍的餐飲和商超,發放了巨額優惠券,面值從五十到一百不等,這種刺激消費的手段,屬于寅吃卯糧,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虛假繁榮,很難持久。”
“我認爲這是王佛爺不擇手段的抗争,屬于奉天市的回光返照,他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撫遠市跟進這種策略,然後忙中出錯,他再找到反抗的機會。”
“我們大勢已成,沒必要擔心任何不符合常理的情況,那些優惠券和一兩年的稅收減免政策,隻能讓奉天的百姓和商家,享受到周期性的紅利,市外的人,很難因爲這些政策,全都湧向奉天。”
“普通人擇城,都要深思熟慮,何況精英人才呢?”
劉浮生耐心的講完這番話,孫海和王斌頓時恍然大悟。
王斌說:“我太急了……最近我心裏有點亂。”
孫海問:“因爲王司令員的病情?”
此時,王開江的身體狀況,已經不是秘密了。
王斌點頭說:“春節時,我回家發現,父親的病已經越來越嚴重了,母親說,他不想像爺爺那樣苟延殘喘,拒絕用那種插管上呼吸機的治療方式。”
孫海聞言,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誰碰見這種事能不心煩呢?
劉浮生對此也是無解的,他問:“你們家裏有什麽動作嗎?”
王斌說:“有,父親把王學強調到了燕京衛戍區,并且擔任要職,據我所知,父親還介紹了很多衛戍區的将領跟王學強見面,包括奉遼省的魏司令員。”
孫海皺眉道:“什麽意思?難道王家要讓王學強來撐門面?”
王斌搖頭道:“目前王學強還沒有這個資曆,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内,晉升到将軍軍銜,家裏隻是盡力幫他運作而已。”
“燕京衛戍區,是重中之重,我估計,幾年之後,王學強就能真正掌控王家了。”
“那你咋整?”孫海追問道:“你可是王司令員的親兒子。”
王斌苦笑道:“這與血脈無關,我離家三十餘年,最近才認祖歸宗。如果沒有劉書記,或許我現在都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我盡量做好自己的事,不給父親丢人,不給王家丢人就行了。”
劉浮生對此也有些無奈,他說:“你能想得通是最好的。”
王斌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三人聊完大約一周左右,燕京方面忽然傳來消息——王開江要見王斌,讓他趕緊回家。
趕緊回家。
這四個字,讓王斌心中浮現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與此同時,杜芳也緻電劉浮生,簡單的說了一句話:“你陪着王斌,一起去燕京吧。”
劉浮生深吸一口氣:“王司令員已經撐不住了?”
杜芳歎息道:“他太累了,不想撐了。”
劉浮生默默挂斷了電話,将撫遠的事情,交給孫海處理之後,請了幾天假,跟王斌一同乘坐飛機,趕到燕京。
他們抵達王家時,院子裏已經人滿爲患。
王家所有親人,以及王開江的戰友和部下,全都過來給這位司令員送别了。
卧室外面。
王學強雙眼通紅的迎上王斌和劉浮生,把他們接到門口。
王斌急匆匆的,推門進入房間。
劉浮生依稀看到了,形容枯槁的王開江,正靠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醫學設備的管子和線。
他隻是陪王斌過來,不方便進屋,于是站在外面,默默地等待着。
王學強說:“伯父太剛毅決絕了,現在這種情況,都不肯做化療,也不肯吃那些延長生命的藥物。”
劉浮生說:“延續生命,就是延續痛苦,王司令員這幾年,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再延長幾年生命,也改變不了什麽,我們應該尊重他的選擇。”
王學強苦笑道:“可惜,他和堂弟相聚時間太短,堂弟也沒有孩子,伯父還沒有享受過天倫之樂。”
劉浮生搖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人生無常,哪怕帝王将相,也得有點遺憾,誰能把所有的好事都占全呢?以王開江的身份地位,和這輩子做過的事情來說,他已經不枉人世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