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婉拒了張母留他吃飯的邀請,因爲,他已經找好飯轍了。
把車開到一個老舊住宅小區的樓下,劉浮生從後備箱裏,拎出一大包東西,直接上樓,敲響房門。
開門的,正是老書記李宏良!
“呵呵,你小子要是再不來,我可就出門去文博那裏過年了!”李宏良笑呵呵的說着,目光卻盯住了劉浮生手裏蛇皮袋。
劉浮生笑道:“這是我爸媽精挑細選的,上好的野生紅蘑!這份量夠您吃大半年的!”
李宏良頓時眉開眼笑:“算你小子有心啊!要不是爲了等你這紅蘑,我才不會大過年的,在家待着呢!”
如今,李文博在遼南市的地位,已經相對穩固了許多,所以家裏人也都搬了過來,大年三十,全家都是在遼南一起過節。
以李文博現在的身份,春節的時候,家裏必定是賓客盈門,李宏良嫌煩,便回到自己的住處暫時躲清靜,等那些上門拜年的走了之後,他再回去跟孩子團圓。
去張茂才家之前,劉浮生已經給李宏良打過了電話,老爺子在廚房把鍋都支上了,就等着他的紅蘑,以及溜達雞下鍋呢!
劉浮生也不客氣,系上圍裙和李宏良一起忙活,不大一會,雞肉下鍋,熱氣就升騰起來。
李宏良回到客廳,笑呵呵的說:“别人當縣長,都是大年初一,在家裏等着别人去給他拜年!你倒好,不但大老遠跑來遼南市拜年,還得親自動手幫廚!”
劉浮生笑道:“我可不是那種作威作福的官,要是真有人給我送紅包,我還覺得燙手呢!”
“當官嘛,有些事總是難免的。你還年輕,初來乍到,很多人都不知道你家住在哪。等到穩定了,有些東西,你想推都推不掉。”李宏良淡淡說道。
這些事,他經曆過,他兒子李文博正在經曆,至于劉浮生,上輩子也沒少見過。
劉浮生坐在了李宏良的對面說:“辭舊迎新,接下來這一年,我心裏忽然有點忐忑,所以第一個就想到李伯你了。”
李宏良起身拿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茶:“咱爺倆也有挺長時間沒聊天了,有什麽事你說吧。”
劉浮生說:“秀山縣的情況,李伯大概也知道。這次秀山大集,的确是給秀山帶來了不少的名氣和利好,可畢竟杯水車薪。如果按照現在這個速度發展,估計至少需要十年,才能有些起色。”
李宏良點頭:“GDP的增長容易,無非是引進一些項目與投資,現在的風口是房地産,房價起來了,經濟數據也就上去了。但這不是解決貧困地區的根本辦法,你怎麽想的?”
劉浮生說:“我還在市局的時候,咱們就聊過這個問題。這段時間,我在秀山縣也差不多摸清楚了一些情況,我覺得秀山縣雖然有礦,卻不能過分依靠礦業!礦業這種東西,市場因素影響太大,可以暴富,也能讓一個地區突然返貧!重點還是要發展特色産業,以及旅遊業,再加上因地制宜,在每個貧困地區,制定相應的脫貧策略才行!”
“嗯,你說的不錯!”
李宏良贊賞的笑道:“難怪你小子想去貧困縣當縣長!果然是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啊!如果你需要我,或者說,需要你們李局,幫你做點什麽,你就直說吧!”
劉浮生嘿嘿一笑:“還是李伯了解我!我不需要市财政的撥款,以及專門的扶持!我想要的,是秀山縣經濟的自主開發權,以及遼南市與外市,乃至各大高校的人才合作渠道。”
經濟自主開發?人才合作渠道?
李宏良沉吟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你小子這野心不小啊!既想當獨斷專權的土皇帝,又想搶遼南市招賢納士的路子?”
劉浮生笑道:“别人當土皇帝,是爲了自己發财,我卻是想帶着全縣老百姓,一起緻富啊!”
“行吧!就沖你這句話,這件事我來幫你斡旋!隻不過,怕是你還得立一份軍令狀!否則你們李局,沒辦法說服常委會的!”李文博說道。
劉浮生痛快的點頭:“軍令狀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年内,秀山縣脫貧率達到百分之七十!三年摘掉貧困縣的帽子!做不到,我回家種地去!”
三年摘帽?
饒是李宏良,也不由得露出嚴肅的表情。
要知道,這可不是國家打扶貧攻堅戰的年代,想要讓一個積貧積弱的貧困縣,在三年内達到摘帽的标準,而且還僅僅隻靠本縣的力量,這難度堪比徒手攀登珠穆朗瑪峰啊!
“你想好了?秀山縣,可是一塊硬骨頭!”李宏良提醒說。
劉浮生點頭:“隻要市裏能支持,我就敢放手去幹!不過還有一點,李市長不能挖我的人才和投資!秀山的就是秀山的,就算上級部門也不能搶啊!”
“你這臭小子,這是先小人後君子,提前把路給封死了?”李宏良大笑了幾聲,随後說:“如果文博能當市長,當然一切都好說,可若是别人當了市長……”
劉浮生搖頭笑道:“我覺得,李局一定會赢。”
李宏良眯了眯眼睛:“一定會赢?難不成,你又有什麽鬼主意了?”
劉浮生一臉無辜:“我哪有什麽鬼主意?我的意思是說,以李局現在在遼南的威望,再加上李伯的運籌,他沒道理不當市長啊!”
就在這時,廚房的定時器忽然響了起來,炖雞的火候到了。
李宏良站起身走進廚房,掀開鍋蓋的刹那,雞肉和佐料的香味,瞬間就飄散滿屋。
他用筷子戳了戳鍋裏的肌肉,忽然歎了口氣說:“雞肉炖得火候還是不夠,還得再炖一會啊……”
說完,他轉頭看向劉浮生:“我做小雞炖蘑菇,已經有幾十年了,每次都是這個時間,這些水,隻要時間到了,保證肉爛湯香。可這次卻失手了,剛才我想起來,今天是年初一,家家戶戶都在用火,我家的煤氣火不夠旺盛……别的事也是一樣,沒到揭開鍋蓋之前,哪怕你再有信心,也無法确定,這肉是不是到火候了。”
劉浮生豈能聽不懂這一語雙關?
他站在旁邊,笑呵呵的說:“我卻覺得,哪怕李伯幾十年的手藝,也會有不按部就班的時候。但鍋在火上,肉在鍋裏。不管火大還是火小,這鍋裏的肉,注定會被炖爛,湯也注定是噴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