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卡歐來說,童年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黑暗,是她一直恐懼的東西,因爲從她出生開始,她就一直被關在黑色的小屋裏。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到了晚上,緊鎖的房門會發出歡快的嘎吱聲,一個女人伴随着夜晚的星光出現,她會将簡單的食物和淡水放到自己面前,然後關上房門,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
沉悶和孤單不會讓樂天的她失去笑容,就像黑夜再漫長也不會遮擋火焰的光芒。那時還沒有名字的她抱着雙腿,每天哼着不知名的自己創造的音調,期待着緊閉的房門再次開啓。
沒有見過真正光明的她甚至天真地認爲世界就是黑暗的,她像一隻小蝴蝶一樣在房間裏歡快地跳舞,金黃色的眼瞳中充滿了歡樂。
直到一天晚上,緊鎖的房門打開,正在快樂舞動着的女孩沒留神,竟然直接撞倒了女人,水和食物撒了一地。心地善良的女孩連忙跑過去,想要把她扶起來,可還沒等她俯下身子,一雙手就已經抓住了她的脖子。
“啊……肮髒的雜種,我居然被雜種碰到了……太惡心了,太惡心了!”女人雖然竭力将聲音壓低,但已經扭曲的聲音卻還是尖銳地在她耳邊響起,她手上的力量越來越大,借着透過房門的星光,女孩第一次看清女人的臉。
那真的算是傾國傾城的容貌了,秀眸柳眉,菱角小嘴,白皙的皮膚即便在星光下也如白玉一般美麗。可就是這樣一張臉,此時卻極其不自然得扭曲起來,她金黃色如黑暗中火焰的眼神中閃爍着女孩從未見過但卻明白的惡毒的光芒。
“都怪我……都怪我吵着要上戰場,這才生下你這個雜種!”女人歇斯底裏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房間,她塗抹着鮮紅色的指甲深深陷入女孩白皙的脖頸,滲出的鮮血和她穿着的大紅色華貴長裙極其相稱,佩戴的美麗珠寶在星光的照耀下居然閃爍出危險的光澤。
“神境之中有這麽多女人,神獅領有這麽多女人,爲什麽偏偏是我!”
“你這個小雜種,說啊,爲什麽偏偏是我!”
尖銳而歇斯底裏的叫喊聲驚動了外面的仆從,三四個仆人慌忙跑過來,想要架開女人的手,可女人的手卻沒有半點松開的意思,在火焰神力的加持之下,女孩的傷口被高溫灼燒,她隻能睜大無助的雙眼,絕望而不解地看着面前這個女人。
爲什麽……
她不是給自己帶來光明,希望和食物的天使嗎?爲什麽她的眼睛卻能燃燒出如此熱烈的仇恨之火,爲什麽她雙手的力量越來越大,爲什麽自己明明努力睜着眼睛,但面前的事物卻越來越模糊了……
“媽媽……”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女孩因爲窒息昏迷了過去。可能就是這聲媽媽讓女人尖叫着松開了手,她直接将女孩丢在地上,發了瘋一般不斷搓動着雙手,似乎剛剛她碰到了什麽無比肮髒的東西,直到她将自己的雙手磨破,鮮血流淌出來,女人這才停下了動作。
“都怪我……爲什麽,爲什麽要是我生下她!”女人跪在地上,她沒有因爲那一聲媽媽而喚醒母愛,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絕望。
六年前,她踏上了邊境戰場,作爲神獅領貴族安塔斯的獨女,亦是神獅領領主安德森的侄女,神獅領的衆人也沒指望她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隻是極度寵愛女兒的安塔斯拗不過女兒的軟磨硬泡,迫不得已之下才讓她來到神境的邊緣長長見識。
如衆星捧月一般的安思娜第一次踏入那沾滿鮮血的戰場就被吓壞了,嬌生慣養的她哪裏見過殺人的場面,一身騰空境的修爲也是靠着父親身後的資源生生堆起來的。
按照原本的計劃,安思娜在見識到戰場的殘酷後就會返回神境,這也是安塔斯隻讓女兒在軍隊周圍活動的原因。但不巧的時候,就是安思娜來軍隊的當天,負責鎮守人境與神境邊疆的戰神殿突然動手了。
人族生性狡詐,其身後更是有人族智囊不世書院的身影,一直和人族僵持着的神族戰士雖然習慣了人族雷聲大雨點小的偷襲,可安思娜并不知曉。或許是忙于應付人族的偷襲,又或許是神獅領的扈從膽小怕事,也可能是安思娜慌亂之中隻顧得逃命——在神族清理完人族的隊伍後,發現安思娜被擄走了。
在邊境戰場上,一個女人如果被敵人擄走,下場一定是慘不忍睹的。
神獅領的安德森第一時間隔空與鎮守邊境的戰神殿喊話,然而戰神殿并沒有理睬,安德森就算再喜歡這個侄女,也不可能狠下心來用數以千計的戰士去強攻人族。那時候邊境無比動蕩,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種族之間的打戰,安德森隻能打了牙往肚裏咽,吃下了這個啞巴虧。
可隻有一個女兒的安塔斯怎麽可能善罷甘休!他背着自己的兄長,幾次來到人族邊境之外,請求戰神殿将歸還自己的女兒。他放在自己的卧室代表安思娜魂牌始終閃爍着光芒,安塔斯知道自己的女兒還活着。
不管她變成什麽樣,隻要還活着,就有希望!
面對異族的請求,戰神殿當然不予理睬。不死心的安塔斯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請到了天眼,請求他們将女兒救出來,然而天眼隻是一個情報組織,天眼的首領果斷地拒絕了安塔斯的請求,可看在安塔斯苦苦哀求的份上,天眼的首領把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告訴了他。
安思娜被人族擄走後,經曆不知多少次的侮辱,她現在被圈養在戰神殿的一個小屋子裏,沒日沒夜地被戰神殿的人族戰士侮辱着——被擄走的第一個月,她就懷孕了,最諷刺的是就連天眼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唯一清楚的,就是那孩子必定是混血!
聽到這個消息的安塔斯如五雷轟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居然落到這個下場,無比後悔不該讓女兒冒險到邊境的同時,他明白除了去求那個人,自己别無選擇。
無比黑暗的廳堂上,一個男人坐在黑色玉石雕琢的王座之上,在昏暗的火把映照下,王座居然隐現一道道粉紅色的光。求這個人似乎用盡了安塔斯全身的力氣,他低下頭來,将一枚儲物戒指舉過頭頂。
“安塔斯閣下,我明白你的來意,”黑暗中身影聲音有些滄桑,“不過戰神殿是人族最強大的勢力,你覺得我們會冒着風險把她救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