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青宗?他在外漂流許久,道青宗這個字眼對他而言已經是一個較爲陌生的詞彙,外出流浪的三個月,他把有關道青宗的佟冰,李圓圓,宋文昌等人全部埋藏在心裏,就宛如年幼時山隐外的那場大火,深深埋在心田深處。不過,但凡有一滴雨露滋潤,痛苦的回憶便會生根發芽,再次戳痛他的心房。
“我對道青宗并沒有什麽看法。”王磐道,“如果有機會,我壓根不想聽這三個字,也不想去那個地方。”
老人内心死灰複燃,面前的少年似乎和道青宗有什麽過節?
“道青宗可是整個東洲最強盛的宗門,裏面有整個東洲的修煉資源,萬一被道青宗的仙人選中,就意味着無盡光明的前途!”老人道。
“我已經不需要什麽前途了。”王磐盤腿坐下,他隐約能從老人身上感受到無比恐怖的死亡氣息,甚至遠超牧仙全力一拳!他卻沒有害怕,盤腿坐下來,臉上充滿了對未來無望的慵懶和想起佟冰的傷感。
“你就沒有什麽想得到的東西嗎?”老人見少年如此放松,也盤腿坐下,與他面對面交談。這裏是自己的丹田,換句話說,這裏是自己的一處小天地,王磐除非遠超自己的通天本事才能從中逃脫,若他真有強悍的本領,也不至于被孫女一拳震暈過去。
“曾經有,現在都放下了。”王磐釋然了,他沒有修煉到老者這個層次,也知道進入對方丹田猶如進入對方主宰的世界一樣,生死皆在對方一念之間,并且自己内心一切波動都在對方掌握之中,根本無法撒謊,索性就放下了戒備,表情輕松自然,“我呢,原本有想殺的仇人,但是他實力太強了,給我的壓迫感甚至遠超于你。我原本也有所愛的人,不過她現在已經離開我了……我人生的縮影就是絕望,所以不需要什麽想要的東西。”
“因爲我想要的,都離我而去了。”王磐低下頭,似乎認命了一般。
老人原本隻是想知道王磐能否爲龍桃宗所用,若是接受自己的招撫,那便讓他進入宗門,享受龍桃帶給他的一切。若不接受就果斷地直接殺死!在聽完王磐的話之後,他的本能告訴他,這個少年隻是一個心死之人,哪怕不會受到道青宗的哄騙背叛宗門,也無法承擔起肩負龍桃的重任。他靜靜地聽着,隻是因爲他感覺到無比的詫異。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居然給他一種奇異的絕望,好像和他面對面盤坐對談的不是王磐,而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他的世界中,王磐是不可能作假的。
“仇人?有多強?是什麽境界?”老人不太相信,一個沒有修爲的少年,是如何遇到遠超自己的仇人的?
境界?王磐臉上露出疑問,随着他在修煉一途越發地深入,越來越多的東西宛如展開的畫卷一般在他面前陳列,靈氣,靈力,青雲,功法,還有老者所說的境界。這些對于本身處在修煉界的人而言,似乎是最基礎的東西,然而王磐還沒來得及接受本應該是父母教授的修煉基礎,就遇到了山隐村外的大火。
老人看見王磐臉上的茫然,原來這個小子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算了,我換個話題。”老人擺擺手,他自出世至今,除去與他同修爲的高人,從未有過與小輩這樣面對面閑聊過,那些小輩感受到自己身上無盡恐怖的威勢,都會下意識對自己恭敬起來。或許是想着還有挽救千年龍桃的機會,老人也放下架子,“無論仇人多麽厲害,也不能放棄複仇啊!”
“我本來也是想複仇的,但在南城,她給了我安逸的生活。”王磐揚起的臉上露出神往的表情。的确,南城的那段日子,是他最安穩最惬意的時光,不愁吃喝,醒來就能看到心愛的人兒,躺在柔軟的床上享受着溫暖的午後日光,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當時我就想,或許報仇會打破如今的平靜吧……”
“可平靜最終還是被打破了,不是嗎?”老人有些不耐煩。
王磐低下頭,是的,再平靜的水面,也難逃被石塊掀起漣漪的命運。
“我不知道她是被挾持還是真的想離開我,總之,她走了……”
“沒實力的男人,女人都會離開。”老人冷冷道。
“或許是我沒實力,也或許她更向往道青宗的生活。”王磐臉上又浮現出痛苦,代表佟冰的那顆種子飛快破土而出,粗壯的根莖緊緊纏繞着他的内心,“她走的很幹脆,跟我說的也很明白……隻是我放不下……”
“你該放下了!”老人伸出手,王磐敏銳的感受到老人的身體裏有着無與倫比的恐怖力量,隻不過王磐并沒有躲,老人的手也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人啊,不能總被過去束縛,要向前看。”
“花花世界,女人有很多,你年紀尚小,見到的世界也隻是冰山一角罷了,未來會遇到更好的。”老人似乎變成了說客,看到王磐眼中的堅定,他明白自己似乎找錯了方向。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做好了安慰王磐的準備。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想放棄這個少年,不是因爲他的遭遇,而是因爲那顆龍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龍桃能給修煉者提供多大的幫助,任何一個服下龍桃的人,有朝一日都能沖破巅峰!
“你……不想報仇嗎?”見女人無法打動王磐,老人轉換了目标,“無論你的仇人有多強,比我強也好,沒我強也罷。不修煉的你,永遠無法觸及到那個層面,也就無法報仇。”
哪怕王磐一臉的輕松和慵懶,老人依然能從他身上感受到恐怖的殺氣,那不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能擁有的東西,無比的殘忍,嗜血的氣息,隐藏在清秀俊逸的皮囊下面的,是一顆狂傲的心。皮囊化作囚籠,關住了嗜血的猛獸,他甚至能從囚籠裏的黑暗中看見他的暴戾!
報仇,或許是勸加入龍桃的唯一辦法。
王磐愣住了。這番話,他似乎從哪裏聽到過……是了,在南城的城主府,萬真人曾說過,他看見的景色,不是修煉者的凡人是看不到的。如果自己不修煉,如果自己不變強,那根本就沒有辦法觸及修煉的層面,報仇也就成爲一種妄想。
本身若是冰水,再烈的火也無法點燃;本身若是柴草,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沉睡的野獸早在道青山的天梯之上就已經蘇醒了,它撕扯着宋文昌的屍體,感受着嘴裏彌漫的死亡的味道。鮮血,殺戮,火焰,往日的一幕幕沖擊着王磐的理智。牢籠被打破,野獸昂着高傲的頭顱走了出去,沒有安逸的環境,失去了女人的束縛,這頭野獸再也不會回到黑暗而孤寂的牢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