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好像被誰狠狠剜下一塊肉,太痛了,他感覺到了莫大的痛苦,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五指死死抓住胸口,指尖深深紮進去,鮮血滲出,身體上的痛苦勉強緩解了他内心的痛。
熟悉的景物,熟悉的環境,隻是缺少了那個熟悉的人。
“冰兒……”連續三日,王磐水米未進,他一直在思考,爲什麽冰兒會離開自己?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嗎?她難道認爲被糟蹋之後,自己就不要她了嗎?這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家,就這麽抛之腦後了嗎?
嘴唇幹裂,王磐癱坐在床上,回憶着自己和佟冰的一點一滴,從最初見面的嘴毒的丫頭,到後來和自己患難與共的押镖人,最後定情成爲愛人的南城有名的女俠……一切那麽水到渠成。冬辛酒釀好了,可悲的是卻沒人來品嘗。
兩壇上好的冬辛,一壇果實沒有成熟就摘下釀酒的苦澀冬辛。不論王磐喝哪一壇,在他嘴裏都是苦澀的。
“少爺,佟家的喪事已經辦好了,這是總共的票據。”劉管家敲了敲門,見沒人搭理,歎了口氣,自己把門推開,他左手攥着一沓子票據,右手則拎着飯盒。三天了,自從佟家出事之後,少爺三天沒有吃喝,哪怕他把食物送到眼前,他也隻是漠然地看一眼。
佟瑤走後,佟家大部分資産都落在王磐身上,可能是畏懼佟瑤以後可能修煉歸來,壓根不敢有人搶占佟家的财産,加上佟家全部被斬殺殆盡,不會有财産糾紛,現在的王磐可謂是南城的巨賈!
如此巨大的财富,卻沒能讓王磐臉上泛起一點喜悅。
“佟老爺子生前的願望是能和他的妻子葬在一起,因此我們就沒有大辦特辦,相信佟老爺子的在天之靈也不會怪罪我們。”劉管家靠近,打開了飯盒,裏面是三牒精緻的小菜,米飯還有上好的冬辛酒,“少爺,人是鐵飯是鋼,你的身體可萬萬不能有差錯,镖局的兄弟還等着你回去呢。”
镖局?王磐空洞的眼神泛起一絲神采,這镖局是佟冰的心血,說不定以後還能再回來,到時候說不定能再見……
對了,她想弄好镖局是因爲自己,她都不愛自己,不要自己了,那這镖局恐怕對她而言,也變得沒什麽意義了……她現在說不定在努力修煉,她做什麽都那麽有天賦,說不定一日千裏,很快就能成爲仗劍遨遊的女仙……
然後,在東洲道青宗找一位翩翩公子,結成一生伴侶,羨煞旁人……接走她的那位公子說不定就很好,真希望以後她能幸福啊……
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觊觎仙女嗎?王磐自嘲,混血的雜種,人人唾罵的垃圾,倘若不是自己過于特殊,能很好隐藏自己的混血力量,現在恐怕已經跟那個老乞丐一樣,死在荒郊野外,或者頭顱被懸在城樓上,警示衆人了吧?
佟冰如此,蝴蝶姐姐亦是如此。那俊逸的少年居然是魔族的皇子,說不定這是自己一生見過最尊貴最厲害的強者,隻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蝴蝶姐姐……還有宮天許,好俊逸的少年,要是我也能像他一樣就好了,實力強大,能保全自己的女人……
報仇?王磐又想到了那晚燃燒的血火,他的心已經沉寂了,拿什麽報仇?他恨不得與父母死在那片土地,這樣就不會在未來遇到佟冰,他不想被狠心地抛棄,他隻想平靜地生活下去,幸福地生活下去……
“少爺……”劉管家扭過頭,這幾天王磐在他面前一直是這副絕望的模樣,他明白這個孩子經曆了太多,自幼父母雙亡,好不容易有心愛的女孩和安穩的家,卻被莫名其妙出現的強人碾得粉碎!
一切都毀了,現實把他的心打擊得破爛不堪,完全不在意他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少爺……”劉管家嘴裏苦澀,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王磐雖然是整個镖局乃至佟家的主人,但在他看來王磐也隻是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一個孩子是沒必要背負這麽多的。在他的這個年紀,應該有父母爲他撐起安穩的保護傘,有同齡的夥伴陪他一起成長,在不遠的未來,結婚生子,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未來皆是泡影,現實永遠鐵石心腸。
“镖局那邊,我不再去了。”王磐張嘴,他好像已經忘記怎麽說話了,詞句幹澀得從嘴裏蹦出來,“劉管家……镖局是你的了……”
“少爺,這可使不得!”劉管家連連擺手。
“我現在無心管理镖局和佟家,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王磐搖搖頭,他勉強沖着劉管家一笑,笑容中苦澀得意味更濃,“之前聽人說,哀莫大于心死……我總覺得,人都沒死,心怎麽可能死……”
“這個東西明明還在跳,但是它每跳動一下,我都痛的難以呼吸……”王磐張開手,手心滿是胸口的鮮血,“它一直跳,一直跳……冰兒好像還在我身邊,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撫摸,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這個屋子裏回蕩着……”
“但是我很清楚,她已經走了。”王磐搖搖晃晃站起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爲何要站起來,宛如行屍走肉一樣,他打開門,走了出去。
“镖局……是她的心血,但是她不會回來的,因爲她不會再想見到我……所以我也不要了,镖局的一切都給你……劉管家,這些年辛苦你了……”王磐慢慢往前走,空氣很清新,他貪婪地呼吸着,想從空氣中分析她曾存在的痕迹。
“你若是有空,也幫忙照顧一下佟家吧,我現在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王磐把一切交給劉管家,“我可能……會回到六曲河那邊,知道嗎,那裏是佟冰的故鄉……”
“修煉者都會長壽,不是嗎?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她還是像現在這麽年輕美麗,來到六曲河看望她的親人……那時候我肯定已經老啦,我隻求能遠遠地看着她就行。”
“長河搖,長河搖,一曲浪頭一丈高,二曲三曲命難逃,四曲五曲若來到,家中爹娘哭斷腸,若是見到第六曲,就是神仙也求饒……”王磐哼哼着,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臨走之前,他把一切都托付好了。偌大的佟家和镖局,他隻帶走了三壇冬辛酒,還有一株死了的冬辛。
“萬浩然,你是不是覺得,打掃後山比修煉更重要?”萬雲生坐在大殿中,冷着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萬浩然,“你忘了三年前你是爲什麽被關進後山的?”
“族叔息怒!”萬浩然完全沒了之前的纨绔,他身上的衣服有些淩亂,平日在道青宗的外門,他就是一方小皇帝,唯獨在他的族叔面前小心翼翼,畢恭畢敬到極點,原因無他,整個雲家傍道青宗而生,萬雲生更是道青宗的唯一外門長老,地位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