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卻是南城最美的女人,也是南城最善良的女人。
他無心一瞥,卻永遠記住了她的美麗。一颦一笑,俱是人間最美的風景。
那時,他就暗下決心,若是不能和她厮守一生,孤苦一生又何妨?從那日起,他努力掙錢,力圖成爲足以迎娶她的男人。他總是遠遠地看着她,她也曾注意到他,若是以淺笑回應,他整晚都會被美夢圍繞。
或許真的是天作之合,她也愛上了他。
她的家族在南城小有名氣,而他隻不過是一個無名小輩,這段感情注定不會得到認可。但在她據理力争之下,她的父親心疼女兒,隻好答應下來。老父親雖然同意,但是卻提出了要求:要他來年拿出千兩白銀迎娶女兒!自己的女兒嫁過去,不是和他一起吃苦的。
她答應了,他也答應了。
他更加拼命地工作,而她也放下了自己小姐的架子,每天早出晚歸,陪着愛人在街市上做買賣。雖然很辛苦,但他看向她的臉,卻一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在難得的閑暇時候,他也會陪着她做她喜歡的事情。她喜歡冬辛酒,雖然不能多喝,但是喜歡那辛辣中的回甘。她一直希望着,能和自己種出最飽滿的冬辛果,釀出最讓人心動的冬辛酒。
他便陪着她,栽種,澆水,施肥,最後看護結果,釀酒。
酒香四溢。
他和她極其珍視這罐冬辛,這其中不僅充滿了種植之苦,更蘊含着兩人滿滿的愛意。他把自己和她的名字,刻在瓷罐上,以此紀念。
一年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他的臉上卻充滿了痛苦和焦慮,無他,一千兩銀子,這是多麽驚人的價格!自己辛苦至今,這麽多年的家底也不過七百兩,距離一千兩還差足足三百兩銀子!自己去哪裏掙這些錢?
而且他還聽說,不少人知道自己的窘迫,以爲自己和她的婚事無望,紛紛攜巨款開始上門提親。她的父親态度很模糊,沒有明确拒絕,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自己。
她撫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好言安慰。
最後一天,他面如死灰。失敗了,還差二百兩。他絕望了,他回頭,想再看看她的臉,她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自己。他知道,自己距離幸福隻差一步之遙,但是這一步卻始終無法邁出。未來,對他關上了大門。
然後,他看見了她,挺着略有隆起的肚子,小跑着。
手中,拿着二百兩銀子。
原來,她把他們珍視的冬辛酒賣掉了。買家隻是品嘗了一口,就斷定這是最正宗的冬辛,酒味酣純,酒色剔透,回甘更是讓人贊不絕口!最後,買家以遠超市場的價格,買下了這罐冬辛,也正是這罐冬辛酒,拯救了他,也拯救了她。
他的眼中,頓時迸出了希望的光芒。拿着一千兩白銀,他順利地迎娶了全南城最美的女人。婚禮當天,她的父親沒有到場,甚至有沒有給予兩位新人祝福。
他頗有微詞,但隻能藏在心裏。
婚禮之後,他并沒有沉溺于安逸的環境,而是接着她家的權勢,靠着自己與生俱來的經商頭腦,慢慢做大做強,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已經跻身南城的最頂層,足以和她的父親平起平坐。
從那時候起,他一次也沒去看過她的父親。她知道丈夫的心思,心裏對父親也有些微詞。
很快,佟瑤出生了。他歡喜,這是他和她幸福的結晶!她的父親得知消息,來到佟家,抱了抱自己的外孫女,老眼中滿是慈愛。他卻沒給老人好臉色,一摔袖子,離開了。
老人很快離開了。
再次見面,老人躺在棺椁之中,她在棺椁外哭泣,他隻是冷冷地看着。
扭身回到屋外,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有些埋怨自己,畢竟是自己的嶽父,自己這樣是不是未免有些刻薄?他坐在凳子上,陷入了沉思。
這時,他忽然注意到紅木書櫃上,第三層的書後面,似乎藏着什麽東西,好奇心驅使他扒開藏書,露出了藏着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酒罐。酒氣淡薄,卻沒有被開啓的痕迹,似乎從來沒有人打開一樣。這酒罐看樣子有好些年了,上面滿是灰塵,不過聞着味道,好像是冬辛酒。
他掃去上面的灰塵。
酒罐上刻着兩個人的名字:佟丁龔和丁瑤兒。
他淚流滿面。
抱着酒罐,他跪在老人的棺椁前,哭得昏死過去。
自此,佟家又多了一門經營,冬辛酒。
她知道此事後,成天以淚洗面,身子一天天消瘦下去,再優秀的醫生也無法醫治。病床上,她慘白幹裂的嘴唇竭力揚起一絲好看的弧線,不斷安慰着自己的丈夫。
她是善良的,或許是天眷,她的病逐漸痊愈。也正是初冬,她又要出門了,他竭力阻攔,她身體剛康複,就應該在家裏靜養,但是她很擔心那些乞丐窮人,正值入冬,平時她樂善好施,每年冬天都爲這些窮人購置一些棉衣,今年因爲生病,沒能外出。她害怕,要是自己取去的晚了,過幾日的街上,恐怕就滿是凍死的乞丐屍體。
她還是去了,回來的時候,已經染上了嚴重的風寒。
不到三天,她病情更重了,幹癟的身體,憔悴的面容,再也看不出曾經風華南城的美人。他放下了手中的一切,陪在她身邊。
整整三天,他沒有閉上眼睛,他怕之後,再也看不到她。
她還是走了。
出殡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爲,佟家家主會痛哭流涕,哭的死去活來,但是他沒有,他冷靜地安排着出殡的一起事宜,最後把她,安葬在她生前最愛的蘆葦蕩。人群散去,他望着孤零零的墓碑,一言不發。
回到家,他看到了生前,她的畫像。那時候她調皮地說,給我畫一幅畫像吧,以後老了的時候,我還可以再欣賞我年輕的時候的美貌,然後說一聲真是一個大美人哇!
畫像還在,人卻長眠在蘆葦蕩之下。
他終于忍不住了,獨自一個人躺在本能容納兩個人的大床上了,無聲地哭泣起來。他很欣慰,她的女兒也繼承了她的美貌和善良,但是他卻再也不讓女兒去幫助那些乞丐了。
“天許,節哀順變。”血王看着面前的年輕人,安慰道。
“我沒事。”宮天許搖搖頭,剛從前線回來,他早已經曆了太多生死,這三年,他成長了太多了,但是聽到父親戰死的消息,一時之間還是難以接受。他這三年一直是魔族天才的領袖,包括莫钰在内都對他言聽計從,以他爲精神支柱,這也鍛煉了他如金石一般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