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玮興嘴裏嗫嚅低語了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眼,似乎在罵娘,又猛灌了兩口礦泉水,坐沙發上不再吭聲。
秣陵與香港之間,香港國翔航空隻有一架飛機來回飛。
朱玮興回想這一年多來,他乘坐唐燕妮空乘組執飛的這架飛機也有八九個來回了。
不過,他乘坐的都是公務艙,下飛機後出邊檢走的是貴賓快速通道,沒有跟唐燕妮在接機大廳遇上的機會。
再一個,他就算在公務艙不時找唐燕妮搭讪了,也互相留了聯系方式,但幾次回香港都是來去匆匆,又兼之早前勾搭了兩個空姐剛有機會下手,新鮮勁還沒有過,也就沒有主動聯系唐燕妮。
還是九月那次,他們先出邊檢,在接機大廳等候蕭良,先跟唐燕妮在接機大廳裏遇上聊了一會兒天,還熱請邀請她搭車,順道送她回家,當天夜裏才想着将她約出來。
那天夜裏在中環酒吧喝酒,朱玮興看蕭良裝逼,心裏很是不爽,滿心想着怎麽不動聲色的阻止鴻臣跟南亭實業合作,就沒有心思繼續給唐燕妮獻殷勤,讓她直接打的士回去了。
想想自己還真是他媽的幸運,要是放松警惕,爲了求刺激,還跑到唐燕妮的住處颠鸾倒鳳,他的行蹤不就徹底被綁匪掌控了?
“怎麽,是不是你小子昨天夜裏也動了心思,想着跑人家那裏玩,但沒機會脫身,讓朱玮益替你擋了一劫?”夏江侯見朱玮興一臉後怕的樣子,開玩笑問道。
“小蕭總昨天提醒我了,我又不傻。”朱玮興說着話,心虛的摸了一下鼻子。
蕭良昨天慫恿朱祎琳開車撞門,朱玮興心裏也很惱火的。
而他昨天夜裏也确實出去了一趟,也确實是聽了蕭良的提醒,留了個心眼,沒有去聯系唐燕妮,而是約了另外一個空姐,待了兩個小時就趕回來了。
要不然就是他替朱玮益擋刀,不是朱玮益替他擋劫了。
朱玮興想跟蕭良說聲感謝,卻張不開口。
“我也隻是注意到一些異常,就想着跟你以及志遠說一聲,沒想到朱玮益竟然也跟唐燕妮認識,”
蕭良沒想注意到朱玮興尴尬後怕的神色,輕輕吐了一口氣,搓了搓臉,問朱玮興,
“現在那邊打算怎麽處理?”
朱玮益失蹤,緊接着就确認被綁架,朱王惠珍自然不可能再賴在鹿角醫院裝病,天塌一般趕回朱家大宅,跟朱鴻召、朱璐他們商議對策。
蕭良他們自然不便再硬湊在那裏,除了接受警方詢問,他們到現在都呆在東院别墅這邊。
“現在就是一團亂麻,”朱玮興哭笑不得的說道,“原本計劃好我大伯下午下葬結束,就公布遺囑,然後這兩天将家族基金理事會、鴻臣董事會的人員調整确定下來。隻是,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天都快塌下來了,現在決定暫時将大伯遺體暫時先轉到殡儀館,朱玮益那邊肯定還是籌錢交易,防止綁匪撕票。”
“警方也同意這麽做?”張斐麗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警方還是要以我們這邊的意見爲主,”朱玮興說道,“現在這種大案頻發,說到底還是警方無能。現在不管怎麽說,先得把人贖回來,後面案子要怎麽破,就看那些幹吃飯不幹事的,有沒有這個能力了。”
“要是優先贖人的話,得先将外面的媒體記者打發掉。”蕭良站在大廳裏,眺望朱家大宅外面,差不多圍了好幾十家媒體的記者,端着長槍短炮,對着朱家大宅院子,不時就是一頓猛拍。
蕭良這時候都不敢輕易離開朱家大宅。
要是不把這些媒體記者事先驅散掉,媒體有車有設備,朱家但凡有個風吹草動,一兩百名記者扛着攝像設備都寸步不離的跟着,怎麽在警方的保護下,先跟綁匪進行人錢交易?
要是綁匪遲遲不能成功交易,他們還會覺得朱玮益在手裏,是待價而沽的寶貨嗎?
…………
…………
一場喪事突然間如此百回千折,也是所有人措手不及。
朱玮益作爲公認的鴻臣接班人,這幾年又實際負責鴻臣的日常管理工作,他在其父殡喪期間外出偷吃,落入綁匪的手裏,這事會對鴻臣造成怎樣的沖擊,也是難以預料的。
這事對南亭實業與鴻臣的合作,會産生怎樣的影響,蕭良也難以預料。
朱祎琳這時候更是一團亂麻,蕭良更不能随便離開朱祎琳的身邊,整個下午就留在東院别墅裏沒有離開。
錢晉章今天從東洲飛回香港,黃昏時直接從機場趕到朱家大宅來跟蕭良會合。
錢晉章還從機場帶來兩份傍晚新出爐的報紙,都刊登了“鴻臣創始人不幸病逝,長子總裁偷嘴慘遭綁票”的頭版頭條文章。
兩篇報道還詳細描寫了空姐唐燕妮與綁匪串通,給朱玮益下套的情節,爲了增加可信度,報道裏還專門提及這些都是警方内部線報透露的信源。
看到這些,蕭良都忍不住氣笑了:“警方跟媒體這是不是都吃了屎,這是想逼着綁匪撕票嗎?”
這時候一輛運鈔車在兩輛警車的護送下駛入朱家大宅,蕭良與夏侯江、朱玮興陪朱祎琳往主樓走去。
蕭良他們趕到主樓,還沒有邁入朱鴻臣遺體運走後一片狼藉的靈堂,就聽到朱鴻召也是對警方代表大發雷霆,他也難以想象這麽關鍵的信息,警方竟然有内部人員會透露給媒體報道出來。
之前爲了避免打草驚蛇,保證人質的安全,警方甚至都沒有對唐燕妮直接展開了調查。
誰能想到這些原本是絕對機密的偵查信息,竟然會被媒體公開報道出來?
蕭良忍不住歎氣,走到主樓的大門口,卻又聽到朱王惠珍在裏面沖着朱鴻召大聲咆哮起來:
“你個老東西,别在這裏演了。你們不就是千方百計想着逼綁匪對玮益下手,好讓朱家徹底落入你這老東西手裏嗎?你什麽算計,真以爲我看不明白嗎?要不是你們一個個慫恿,玮益怎麽可能會認識這種亂七八糟的女人?好啊,現在你們得逞了,還來一個個裝着爲玮益好是吧?”
蕭良留在東院别墅,但商議如何解救朱玮益,他之前沒有參與。
不過朱鴻召、朱璐幾個人還是知道輕重緩疾,看到警方出面沒有辦法将圍在外面的媒體記者趕走,就想着暗中找人疏通打點,心想着哪怕多花個幾百萬,也絕不能讓一大群媒體記者鬧哄哄跟着運鈔車去解救人質。
蕭良還以爲朱鴻召、朱璐應該跟朱王惠珍意見一緻,沒想到朱王惠珍這時候竟然沖着朱鴻召撒潑起來。
“你這小喪門星,從你那個挨千刀的老婊子上門,朱家就沒有一天安生過。現在你得意了!”朱王惠珍這時候看到朱祎琳在門口,就沖過去要揪住她,破口大罵,“要不是你這個小喪門星昨天鬧事,玮益怎麽會落入綁匪的手裏?玮益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找你拼命!”
蕭良一把将朱王惠珍的手腕抓住,往門檻外一拽,趁其步伐不穩,又用力往左首一甩,将她摔了一狗吃屎,怒斥道:
“老潑婦,撒野撒夠了沒有?朱玮益這次要是沒有命來,第一個就是你這個老潑婦作的!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了,現在是人命關天的時刻,不配合阿Sir辦案,你還想鬧到什麽時候?”
朱王惠珍以前撒潑,别人最多是攔住她、拽住她,哪裏想到蕭良不按規矩出牌,一把就将她摔出去,還恨不得上前踹她兩腳?
朱王惠珍猝不及防,也是愣怔了好一會兒沒有緩過神來。
蕭良看着大廳裏的朱鴻召、朱璐、夏侯飛等人以及兩名代表香港警方協助解救人質的高級警官,說道:
“你們眼睜睜看着朱玮益叫這個老潑婦害死,但到最後她還是會死命往你們頭上潑髒水。如果說朱鴻臣死後,這種潑婦插手鴻臣的運營,我會撤回與鴻臣的一切合作!”
朱玮益有沒有命活下來,蕭良不管。
不過,朱鴻召、朱璐他們性子還是太軟,他現在就得将态度亮開來,要求朱鴻召、朱璐他們不管用什麽手段,都得将朱王惠珍隔絕在外,不讓她有機會插手鴻臣的決策運營。
大廳裏沒有外人,還有一名女子身穿孝衣,三十歲出頭,容姿妍麗,臉色有些蒼白,蕭良之前沒有見過她,想必是朱玮益的妻子,跟她說道:
“你是玮益總的妻子吧?到底要怎麽解救玮益總,其他人隻能提建議,主意還得你跟阿Sir商量着決定。不過,真要這麽亂糟糟鬧下去,玮益這次恐怕是真的兇多吉少!”
說過這些,蕭良也沒有興趣再摻合進去,跟朱祎琳說道:“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别給這裏添亂了。”
朱祎琳搖了搖頭,說道:“沒事,你先過去,我在這裏了解一下情況。”
朱祎琳是可以不管不顧,但也會顯得太絕情。再說這麽多人在,她也不怕朱王惠珍撒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