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軒有兩次請院系領導吃飯,想請孫仰軍出席撐場面。
孫仰軍第一次找借口推辭了,周軒當時還有些天真,以爲孫仰軍真是有事脫不開身;他第二次相請,孫仰軍就有些煩了,毫不留情的指責他意圖借助孫家攀附關系是不懂規矩。
在孫仰軍這樣的人物面前,周軒是沒有資格流露不滿的,還得一往如初的幫忙照顧孫菲菲在學校的生活、學習。
然而他内心深處,對孫仰軍這種索取他人付出皆天經地義,誰想要從他那裏讨些回報就是不懂規矩、就是大逆不道的人,真就沒有不滿嗎?
許建強家世不比孫仰軍稍差,脾氣跟孫仰軍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雖然不是一個體系,許建強對他們在自成一體的院系發展,短時間内也很難提供實質性幫助,但幫忙撐場面,都是一個電話的事情。
就算蕭良給人的印象也是性情輕狂嚣張的那一類,但許建強與孫仰軍分道揚镳之後,卻與蕭良保持密切的關系,今天非要選一個人的車坐着離開醫院,周軒還是能分得清楚的……
看到周軒拉着邵芝華坐進他的車後,孫仰軍在路燈下的臉越發陰沉,蕭良頭伸出車窗,朝孫仰軍燦爛一笑:“說來巧不,孫菲菲有可能成爲我師姐呢;孫總,有空一起喝酒啊!”
說罷,也不顧孫仰軍在風中獨自淩亂,蕭良就發動車駛出停車場。
出了三山路,蕭良看到路邊一家小賣部的櫃台上擺有紅色的公用電話,就将車停在路邊,跟周軒、邵芝華說道:“我給老許打個電話,看到哪裏能蹭到他的飯!”
看到蕭良走到小賣部櫃台前撥了兩通電話出去,很快就回到車裏,邵芝華好奇的問道:
“不是說大哥大是你們這些土豪大老闆的标配嗎?你怎麽就沒有一隻?”
“那玩意兒累贅得很,”蕭良笑道,“真要随手拿一隻大哥大在身邊,下午不知道會有多少電話打進來,哪有清靜?對了,沈奕、張叔毅兩個人的情況你們熟悉嗎?我看他們的論文寫得不錯,但邵老師下午好像都沒有提到他們嘛。”
“小蕭總眼光不錯呢。他們幾篇綜述都非常的出色,真實水平也不錯,”
邵芝華對這兩個人都有所了解,說道,
“不過沈奕從首都化工大學畢業到我們系還沒滿兩年,才是助教,比我更沒有資格帶研究生。張叔毅是周軒的高中同學,是市電鍍廠的工程師,本科是秣陵理工的應用化學專業,還是在周軒的鼓動下,兩年前報考了我們系的在職研究生,他現在都還沒有畢業呢。你要找導師,我怎麽可能将他們介紹給你?”
“秣陵理工、首都化工的應用化學都很強啊,不比我們秣陵大學差呢,”蕭良說道,“他們有沒有可能跟邵老師一起參與蓄電池廠的技改項目?”
“張叔毅工作在市電鍍廠,怎麽參與啊?”邵芝華費解的問道,“沈奕那邊,倒可以讓周軒去問問。”
“張叔毅、沈奕底子都很紮實,參與課題研究都沒有問題,”
周軒知道蕭良的意思是問這兩人有沒有能力、願不願意參與課題研究,至于兩人怎麽參與進來,壓根都不需要他們考慮,說道,
“要是蓄電池廠可以走調動關系從電鍍廠要人,張叔毅應該是願意過去的。他畢業快十年了,在電鍍廠發展也是一般,聽我鼓動努力争取了在職研究生的名額,想靠讀書有所改變。沈奕那邊,要是有課題邀請他參與,問題也應該不會太大。”
蕭良一邊開車趕往鍾秀路,一邊了解沈奕、張叔毅兩人更多的情況。
因爲要談事情,就沒有請更多的人參與飯局,跟許建強會合後,就在綜批市場旁邊找了一家蒼蠅館子坐到角落裏一張油膩膩的餐桌旁。
剛點好幾樣炒菜,蕭良的尋呼機就“滴滴滴”鳴叫起來,拿許建強的手提電話回過去,片刻後錢少斌按照餐館地址找了過來。
“你真應該配個手提電話,不然聯系不上你。”錢少斌坐下來也忍不住抱怨,他下午又給蕭良打了兩通傳呼,但蕭良沒有搭理他。
蕭良笑笑不解釋。
“蔡春下午了解到合資項目的一些情況,下午就找上門來了。船機廠副廠長于春光你認不認識?他們這時候已經拉上蓄電池廠一正兩副三個廠長去喝酒了;也拉我了,我找借口推辭了。”錢少斌有些焦急的說道。
錢少斌當然急啊。
在市委書記強力幹涉下,他重回工作崗位,也明确由他以總師辦副主任的身份,牽頭負責合資項目,甚至他接下來直接代表船機廠,出任合資廠的内資廠長都沒有問題。
不過,錢少斌在船機廠始終是孤立的,甚至之後擔任合資廠的廠長,也是孤立的。
到時候八九十名職工,受人鼓動,不聽他的使喚,他也沒轍;更不要說後續合資項目的談判,以及蓄電池廠的生産整頓、技術改造等等事項,船機廠也自有一套流程,怎麽可能是錢少斌一人能說得算?
現在錢少斌就怕蔡春通過于春光,把什麽事都談妥了,蕭良跟他就沒有辦法更改了。
蕭良笑了笑,拿了一隻玻璃杯,幫錢少斌将啤酒滿上。
“這個于春光這麽焦急,是不是多少有些防備了?”
在之前招商大會上,許建強見過于春光,有些疑惑的問蕭良。
“嗯,正常說來蔡春跟于春光早就有利益往來,也不用這麽迫切幫着張羅,”
蕭良沉吟道,
“很可能是蔡春主動找上門,給郭晉陽、于春光他們一個試探我們的機會。錢工要是很順從接受安排,很樂意由蔡春主導可能會有的技改或者研發課題,就說明他錢工是願意融入他們的,就變成他們的‘自己人’了,接下來就是’你好我也好’的局面。要是錢工不願意配合,他們多半還是會有所警惕的!”
錢少斌也算很務實了,但花花腸子還真沒有許建強、蕭良那麽多。
聽許建強、蕭良這一說,錢少斌愣怔了片晌,問道:“真要是如此,那要怎麽辦?”
“先讓他們跳幾天,”蕭良不以爲是的說道,介紹邵芝華、周軒給錢少斌認識,“邵老師、周老師才是我給蓄電池廠選定的技改課題主要負責人,蔡春跳得再歡,屁都吃不到。”
“蔡春是化工系副主任,聽于春光說,年底蔡春可能就是化工系的主任了,這是真的假的?”錢少斌問道。
“好像是真的,另一個副主任好像也不太熱衷名利。”蕭良說道。
“這個還是真有些麻煩啊,”錢少斌擔憂的說道,“羅書記那邊都沒有辦法直接幹涉工學院内部的事情!”
錢少斌對工學院内部的情況肯定不了解,于春光的話,他也不可能全信,但不管怎麽說,邵芝華、周軒看上去都太年輕了。
此外,工學院是一個獨立的體系,市裏都無法幹涉。
錢少斌擔心蕭良年少輕狂,誤以爲仗着有羅智林撐腰,就可以在東洲市地盤内任性妄爲了。
周軒也說道:“要是船機廠都屬意蔡主任,我們肯定是沒有資格跟蔡主任争這個課題的,最多是參與到課題裏去。”
“如果是三五十萬經費的課題,我都不會親自出馬,更不會沒事跑到工學院進修,”蕭良說道,“而這次找工學院合作的項目,也跟蓄電池廠沒有直接的關系。”
“你這麽說,我都糊塗了啊。”許建強坐旁邊問道。
“蓄電池廠的合資項目,明确了我來當技術顧問,”蕭良說道,“我水平有限,這是大家公認了,一個本科生,水平再高也有限嘛,對不對?我要當好這個技術顧問,還準備到孫楚辭教授門下修煉兩年,但技術支持的事,又不能拖到兩年後等我修煉有成才去提供是不是?”
“對啊,接下來呢?”錢少斌也糊塗了,搞不明白蕭良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我能力有限,但我有錢啊,”
蕭良笑着說道,
“我出資獨立組建一支技術團隊,專門給蓄電池廠提供技術支持行不行?我獨立出資組建的技術團隊,甚至還會專門注冊獨立的技術公司,郭晉陽、于春光他們跳得再歡,能将腳插進我的公司裏來嗎,還是說他們有本事能把我也擋在合資項目之外?這得給他們多大的臉啊!”
“操!有錢就是任性。”許建強笑罵道。
蕭良作爲技術顧問,是合資項目推進的前提條件,到時候是蕭良個人,還是蕭良旗下的技術公司提供技術支持,不過是熊志遠那邊配合多說一句話的事,甚至還可以直接寫進合資條款裏去。
之後技術公司如何開展技術研究,又以怎樣的形式給蓄電池廠提供技術支持,這是郭晉陽、于春光這些人幹預不了的。
甚至蓄電池廠内部的管理層,最多也隻能權衡技術公司提供的支持合不合适,可不可執行,可以對不合時宜的技術支持提反對票,卻無法幹涉技術公司内部如何運轉。
蔡春這麽積極主動,以爲是跟蓄電池廠直接合作,以爲就算錢少斌是硬骨頭,但隻要搞定船機廠高層以及蓄電池廠内部就能十拿九穩,沒想到蕭良直接将他們隔離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