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現在都幾點鍾了?都快一個月都沒有回來過一趟,一聲招呼不打,突然開門進來,誰不給你吓個半死?幸虧你開燈快,不然這一拖把已經朝你頭上招呼過去了!”
葛明蘭放下拖把,心髒還“撲撲”直跳,說道,
“從雲社回來才多少路,什麽事忙成這樣子,一個月都不回家?是不是嫌我們倆看着心煩了?”
“媽,你要這麽說,我突然想起八四年你跟爸有一次都出差,将我哥跟我丢家裏一個月。那年哥才十四歲,我才十一歲,你們是不是看我跟我哥心煩啊?”蕭良說道。
“呦呦,翅膀長硬了,都學會翻舊賬了啊,”葛明蘭伸手在蕭良腦殼上敲了一下,跟蕭長華說道,“這個兒子不能要了。”
“怎麽這麽晚回來?”蕭長華問道。
“夜裏跟朋友在獅山喝茶,随便就搭朋友的車回來了。”蕭良說道。
“你哥夜裏打電話回來,說‘腦健靈’銷量有起色了,”葛明蘭說道,“我跟你爸還特意到附近幾家小賣部問了問,也真是奇了怪,前些天一直不怎麽賣得動,今天幾家店基本上都賣空了……”
葛明蘭嘴裏說是不管兄弟二人的事,這一個多月也是叫丈夫勸住沒有跑去雲社看一眼,但心裏還是時時念挂着,得空就拉上丈夫到附近轉轉,還是比較了解零售端第一手的情況。
因爲是新産品,市場影響力還沒有打起來,街區商店這樣的零售點備貨都非常謹慎,讓今天的銷量一沖,大大小小的零售點斷貨實在是正常現象——今天三地辦事處都在熬夜加班,負責給各個經銷點補貨,争取明天上午能覆蓋到各個零售點,盡可能少影響明後天的銷售。
蕭良看到家裏客廳的角落裏,堆了二三十盒“腦健靈”,禁不住鼻頭發酸,就知道是這些天他媽耐不住性子從周邊小賣部買下來,也不知道之前買下多少送給親戚、同事了呢。
蕭長華讓妻子先去睡覺,點了一支煙跟蕭良坐在客廳裏,說道:“你推着事情往前趕,至少目前看來是對的。”
蕭良知道他哥蕭潇把今天雲社的熱鬧,都跟他爸說了。
他從他爸手裏将煙盒跟火機拿過來,心虛的窺了他媽房間一眼,才點上一支煙,說道:“今天隻是小赢一把,浮出水面的對手要比想象中頑固;我又不想跟這些孫子妥協,将來還會遇到更多、更頑固的對手……”
蕭良将樂建勇之子樂宥組織飯局,袁唯山之子借獅山縣長周康元名義,将汪興民叫到酒桌施壓這事,說給他爸知道。
他之前窩在雲社這個犄角旮旯裏,還不會引起市裏某些人的注意,但樂宥、袁桐兩個二世祖現在插腳進來,很多事就難說了。
關鍵他重生回到九四年,這次不想再妥協、退讓了,得提前将一些利害說給他爸知道。
“我這兩年在黨史辦悠閑習慣了,别人高低踩一兩腳,也奈何不了我;卻是宿雲生物還要更謹慎一些。我看你們的模式,就算這個國慶節銷量喜人,但也隻能說稍稍緩解了資金上的饑渴,鼓舞了一下士氣,接下來應該還要如履薄冰一陣子吧?”蕭長華問道。
“……”蕭良心裏發酸的點點頭。
他站在重生的高度,很多事情當然要看得更清楚、更透徹,但單純以前世的人生閱曆、才幹、認知水平乃至事業心,在他爸面前還是自愧不如的。
然而就這麽一個人,卻因爲官場傾軋,被埋沒在故紙堆裏。
隻可惜前世他年輕時也太自負了,他爸很多話都聽不進去,遭遇那麽多坎坷、波折之後,很多事想再挽回,卻越發艱難而無力。
“對了,這個許建強到底什麽來頭,你有沒有了解?”蕭長華卻不知道蕭良在想什麽,問道。
“我一來實在沒有時間,二來真要刻意去調查,未必招人喜歡,”蕭良說道,“現在能肯定他跟樂建勇家那個二世祖不是一路人就夠了。接下來還要看綜批市場項目,泛華能做到哪一步了!”
“綜批市場是個好項目,你很多想法都很不錯,但你跟汪興民溝通還有些不夠啊。汪興民性格是軟弱了一些,但你不能拿一個非常高的标準去要求所有人。人其實都是複雜的,一個整天惹是生非、争強鬥狠的混混,看到有人落水,很可能會不管不顧第一個跳下去救人;一個道貌岸然的君子,肚子裏可能都是男盜女娼。你要實現你的野心,有時候就不能太挑剔了!”蕭長華說道。
蕭良骨子裏多少還有些傲氣與前世的憤懑無法盡釋,沒想到他爸都沒有去過雲社,僅從跟他哥隻言片語的交流裏,多少能了解他此時的心态。
“是啊,心裏知道汪興民是我們紮根雲社不可或缺的一個助力,卻還是無法徹底放下心裏的怠慢,這點确實不好。”蕭良點頭說道。
“不說這些了,”蕭長華說道,“我這段時間比較清閑,寫了一篇文章,你有空替我掃兩眼……”
“哦,是嘛?”蕭良欣喜說道,“我現在就有空啊!”
他爸被免職踢到黨史研究室,意志消沉,除了寫幾篇地方史研究應付工作外,平時基本上就不再動筆,更不要說再花精力去研究地方經濟産業發展這些問題了。
不管他爸仕途還有沒有機會走回正軌,蕭良都希望他爸還能繼續關注地方經濟産業發展的研究,他也可以順帶塞點私貨進去。
這些文章發表出來,隻要能對地方官員有所觸動,對地方發展都是有益的……
…………
…………
一方面“腦健靈”在過去兩個月内實際銷量增漲緩慢,市場影響力有限,經銷商、批發商現款囤貨規模極爲有限,另一方面宿雲生物手裏掌握的資金極爲有限,也沒有辦法提前在倉庫大規模備貨,庫存極爲有限。
銷量突然間出現拉高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峰值,零售端及經銷渠道囤貨都嚴重不足,庫存也嚴重不足。
接下來幾天蕭良一邊随時緊盯着果汁廠的生産情況,一邊則要盯着三地市場實時的補貨需求,盡大限度的确保各個環節都完美的銜接起來。
當然前段時間,整個銷售團隊都憋足了一口氣,徐立桓、何雪晴、紀紅群、費文偉、申政、譚興他們在既定的促銷活動外,爲了盡可能降低零售端受缺貨的影響,都是連軸轉熬夜參與各個環節的補貨。
雲社這邊不僅跟羅學嘉補充簽署了結款與轉承包協議,還在星旗村書記高曉軍的協助下,核算好西墩圩村施工隊的工程量,麻利将十一萬工程款結算給趙紹良,恭請西墩圩村施工隊從文化站大樓撤出。
這麽一來,不管周健齊、範春江等人在背後如何鼓動,也沒有人再跑上門催款了。
雖說雲社鎮上以及下面的生産大隊(村),像星旗施工隊、西墩圩村施工隊、印刷廠、鑄造廠這樣的實體也有四五十家,但規模都非常小,盈利能力也極爲有限。
“腦健靈”整個九月份的銷量即便再不如意,三地市場加起來也超過三萬盒,再加果汁飲品業務,宿雲生物及果汁廠九月份産品銷售額也有三百萬。
即便這個數字放在獅山縣都算不了什麽,但在九四年的雲社鎮也是夠牌面的。
看到宿雲生物果斷結掉印刷廠及西墩圩村施工隊的錢款之後,不僅徹底停掉與西墩圩村施工隊的業務合作,還迫使羅學嘉放棄對鎮印刷廠的承包,現在除非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做宿雲生物及果汁廠的生意,誰還敢上門做徹底得罪人的事情?
周健齊、範春江在背後再鼓動,但他們現在能實際拿出來的好處又有限。
大家都是開門做生意,沒有實際的替代好處,誰犯得着替周健齊、範春江當這出頭鳥?
當然,在宿雲生物斷掉跟文華家味菜館的合作之後,周林承包的鎮接待站,竟然将宿雲生物的工作餐、住宿以及商務接待都接了過去,鎮上那麽多人将這事看在眼底,心裏又怎麽不驚疑?
随後汪興民在周一例行召開的黨政聯席會議轉變态度,更是坐實大家的猜測。
相比以往對鎮接待站在價格、服務質量等方面的嚴厲批評,汪興民現在話鋒一轉,稱贊鎮接待站這段時間虛心接受批評,進行了很有效的整改,接待服務水平上提高很多。
梁朝斌順着汪興民的語氣,提議應該遵照當初跟周林簽署的承包協議,将政府接待重新放到鎮接待站,大家也沒法提出反對意見。
周一召開的黨政聯席會議,除了黨政班子成員外,還邀請了大部分站所負責人列席,雖然不清楚範春江與周林之間發生了什麽,但範春江豬肝色的臉當時則是精彩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