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範春江說這話并非幸災樂禍,而是氣他當初在汪興民召開黨政會議決定要調查果汁廠的問題時,他沒有果斷跟範春江站在一起強烈反對。
雖說他們并不能阻止林學同劫持肖裕軍、何紅一事發生,也就很難徹底保住肖裕軍不被調查,但至少能在鎮黨政班子裏壓制住汪興民蠢蠢欲動的心思,後續更不應該坐看顧培軍、蕭良兩人接手果汁廠,将形勢搞得這麽難看。
現在的問題,不僅僅是劉輝這些黨政班子成員,越來越明顯的往汪興民身邊靠攏,不僅僅是蕭良、顧培軍主導的果汁廠、宿雲生物短短兩個月内就在雲社搞出這麽大的聲勢,更爲核心的,是這一巴掌赤裸裸的抽到他周健齊臉上。
顧培軍昨天當街明說了果汁廠管理層拒絕張斐麗辭職,然後夜裏很快就有消息傳出張斐麗不僅不會從果汁廠辭職,還将直接調到宿雲生物給蕭良擔任助理,以及司法所所長吳松林将代理張斐麗提起離婚訟訴。
袁文海要對周斌行政拘留,他們托請幾人出面求情,都被袁文海強硬頂了回來。
雖然有些事鎮上還沒有來得及傳開,但袁文海到任一個多月來,有事沒事都要跟蕭良在文華菜館吃頓工作餐,這事真要傳開了,鎮上也隻會認爲整件事就是蕭良不把他周家放在眼底,甚至完全不忌憚别人将他與張斐麗往男女關系上聯想。
這不是當着全鎮人的面,操他周家的兒媳婦嗎?
說實話,要是蕭良不這麽肆無忌憚,周健齊哪怕知道蕭良跟兒媳婦張斐麗有一腿,他也會選擇默不作聲,甚至還會勸兒子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本來感情就不好,還愁以後挑不到一個适合的?
現在的問題是他周家被騎到頭上拉屎撒尿了,他周健齊要怎麽辦!
周健齊坐到辦公桌後,拿起茶杯,抓起一撮茶葉投進去,拿起熱水瓶搖了搖,空蕩蕩沒有水響,要強忍住砸出去的沖動,真的非常辛苦。
看了一眼對面周健齊進去後緊閉的辦公室門,蕭良熱情洋溢的朝範春江招了招手:“範鎮長這麽早到辦公室啊,昨天夜裏沒睡好啊,眼袋這麽重,是哪個不長眼的小王八蛋害範鎮長失眠啊?有空到宿雲生物指導一下工作啊!”
“呵呵!”範春江皮笑肉不笑的嘴角翹了兩下,也沒有說急着躲進辦公室,他就想着這條小狗如此張狂,肆無忌憚将周健齊跟周健齊家那頭母老虎徹底激怒,要如何收場!
…………
…………
蕭良走出鎮政府辦公樓,還沒有到正式的上班時間,此時老街早市已過,石闆街也極爲清靜,隻有三三兩兩的行人或自行車經過。
遠遠看到何紅與林羲母女從對面走過來,蕭良站到一家包子鋪前的屋檐下,沉默的繃住臉,看到何紅那張猶如少女般的漂亮臉蛋還有着明顯的腫脹。
在石闆街上遇到蕭良,何紅也有些惶恐,低頭牽着女兒林羲的手匆匆往前走。
林羲卻在錯身而過時,轉過頭朝蕭良眨了眨眼睛,那一瞬間就像初升朝陽那縷明媚的光線照入蕭良的心田,繃緊的臉也禁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蕭良在熱氣騰騰的包子鋪裏買了一屜湯汁飽滿的小籠包,繼續往文化站大樓走去——早晨的文化站大樓是最寂靜的,遊戲廳、錄像廳、桌球室要到十點鍾才開門。
剛将自行車停到文化站大樓前的張斐麗看到蕭良走過來,不能低頭躲開蕭良直接往大樓西側公司進口走去,這時候又實在不知道要跟蕭良說什麽,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花壇邊,心裏又莫名有些慌亂。
“這包子不錯,你别吃光了,給我剩兩個!”蕭良将裝熱包子的塑料袋遞給張斐麗。
“我吃過早飯了。”張斐麗細着聲音說道,手别在身後,沒有接塑料袋。
“那你幫我提上去。給我當助理,要有個助理的樣子。”蕭良說道。
“助理又不是保姆。”張斐麗細聲嘀咕了一句,見蕭良瞪眼看過來,忙抿住嘴伸手将塑料袋接了過去,快步往大樓西側走去。
以前是有夫之婦,蕭良即便能感受到張斐麗誘人的魅力,也會注意保持距離,此時總算可以不用顧忌的打量張斐麗身着長裙、輕盈搖曳的背影了。
在朝陽照耀下纖腰寬臀,是那樣的婀娜多姿,暗感霸道總裁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啊,就是作爲霸道總裁要承擔的壓力未免太大了一些。
蕭良走上樓,看到早已經到公司的徐立桓、吳啓燕他們,将張斐麗手裏提的那袋小籠包直接給分掉了,一隻都沒有給他剩下來。
徐立桓、吳啓燕還一個個“示威”的跟他說:“張斐麗的包子我們都分光了,誰叫你來晚了,你吃不到張斐麗的肉包子了!”
張斐麗假裝沒有看見他。
蕭良隻能抓抓腦門,“呵呵”笑了兩聲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裏。
“腦健靈”明天就正式上市,前期該做的工作都已經做的,就算會有很多纰漏,甚至下面對他拟定的總的方案還存在極大的不理解,蕭良此時都無意再去叮囑、解釋什麽,總得讓大家有一個摸索跟自我适應的過程。
蕭良反而有難得的清閑,浏覽過昨天夜裏還沒有來得及看的幾份報紙,正猶豫着要不要再走出去買份早餐回來,就見張斐麗敲門走進來,手裏拿着包子跟豆漿。
“剛剛吳啓燕她們以爲是我買來包子是請大家吃的,我都沒來得及解釋,就給他們搶光了,”張斐麗說道,“我剛偷偷跑出去,又給你買了一份……”
“你再不把包子拿過來,都要差點餓死我了,”
這個年代說包子不包子的,沒有啥不良聯想,蕭良從張斐麗手裏将肉包子還有豆漿接過來,還是下意識的往她胸前瞥了一眼。
這個年代的内衣沒有欺騙性的厚墊子跟鋼絲硬支撐,規模中等,形狀很翹。
蕭良将塑料袋裝的熱豆漿倒進玻璃杯裏面,然後一口豆漿一口包子啃起來,指了指辦公桌前,讓張斐麗坐下來,跟她說道,
“你接下來工作還是負責人事招聘,但其他工作也要兼顧,沒有那麽輕松……”
經曆昨天的事情,才過去短短一夜,張斐麗思緒都沒有完全理順過來,聽蕭良說工作安排的事情,隻能努力先記住,“嗯嗯”的點頭答應。
“算了,要做什麽事情,我還是一件一件吩咐你吧,看你也沒辦法一下子記住太多;又或者你自己找吳啓燕先商量商量,你們兩個要怎麽分工合适。”蕭良見張斐麗一臉迷糊的樣子,心想她這段時間情緒波蕩這麽厲害,沒可能一下子就進入工作狀态,就及時收住嘴。
“哦!”張斐麗站起來,拿着記錄本起身就要離開,但打開辦公室門走出去之前,又咬着嘴唇,轉過身來忐忑的盯住蕭良說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
“什麽事?這麽一本正經?”蕭良疑惑的看着張斐麗。
“何紅的女兒林羲,就是上個月在公交車上你遇到的那個小女孩,其實我早就認幹閨女了。”張斐麗忐忑的說道。
蕭良看着張斐麗忐忑又有着毅然的柔美臉蛋,一副不明所以的問道:“跟我有什麽關系?是你幹閨女,又不是我幹閨女,怎麽,逢年過節我還得給她包壓歲錢啊?”
蕭良揮了揮手,讓張斐麗幹活去。
張斐麗走出辦公室裏,蕭良走到窗前,默默看着兩排陳舊屋舍間的石闆老街,在朝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胸臆間有太多無法對人訴說的情緒像波瀾般微微起伏着:
他的很多行爲跟選擇注定是無法被人理解的。
何紅乃至林學同會是怎樣的結局,蕭良完全不想去管,但他能忍心看着單純柔弱的林羲無依無靠,然後在如此渾濁不堪的人世間随波逐流,注定沉淪、注定被吞噬?
林學同的實際病情這時候應該很嚴重了吧?何紅才是取保候審,等案情徹底審結進行司法審判時,說不定要進去兩三年,何紅她媽的身體也不行,那時候将是十三四歲林羲最艱難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