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黃鼠剛進屋子,準備好享受他豐富的晚餐之時,庭院裏突然響起一陣喧嚣而混亂的狗吠聲,并混雜着女子的呼喚。
他立刻取出放在角落準備的鋼管,同時手持着一盞手電筒出去查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條長鋼管實際上是由站長長時間預備作爲自衛之用,因爲夜裏确實可能出現偷竊的情況,因此這期間的狗狗都不會被拴得太緊,這也解釋了爲何這裏會出現這位被稱爲“小灰”的忠實寵物。
黃山拿出手電筒後,才終于發現小灰與一位矮小而面容不明的女性正相對立。
這位矮個子面部暗影重重,加之黑夜籠罩,幾乎看不 ** 面目。
根據剛才傳出的響動,應該是位年輕的女士。
隻見她一邊抓着一條棍棒,一邊用另一手将手中的紅薯一口口送往嘴巴中,眼簾卻緊緊凝視着不遠處的小灰。
其動作顯示她的警惕,并随時做出攻擊性的防禦準備。
對于像黃鼠這種來自貧困家庭的人,從這種情境就可以直觀感受到,這個人是極度饑餓所緻。
可能是偶然間被某種 ** 驅使,誤打誤撞闖入了不屬于他的世界。
黃鼠心中不由得湧起一絲同情——畢竟,眼前這位女子,也是生活在不易之中的人類。
他立刻阻止準備撲向對方的大灰:“大灰,回來!”大灰顯然對此感到郁悶且無奈,回頭對着黃山叫了一聲表示不滿,同時也對着那位女子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這個場景清楚表明——對方搶走了大灰的食物,并不容許其就此放手,一場潛在的沖突似乎在所難免。
“大灰,回來。
“黃山趕緊喊了一聲,以防一會兒傷着了别人就得麻煩了。
大灰不滿地對着對方龇了龇牙,發出一種威脅的姿态,随後才返回到黃山身邊,用尾巴搖擺作爲應答。
“放心,一會兒就給你補償,你先離開吧!“黃山輕輕地摸着大灰的頭部說。
看到這樣的反應,似乎姑娘明白了黃山的意思,她看了看對方,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的小屋去吃東西。
“你就别吃了。
咱們回屋裏給你弄碗糊糊吧。
你餓得連狗都搶食吃了。
“
黃山心生善念,打算讓這位小朋友品嘗一下糊糊,因爲她顯然已經餓得很厲害。
那個女孩略帶遲疑地随着走進了屋裏。
黃山進來後才發現她走路的步态不太正常,會不會是一個瘸子?
看到女孩用懷疑的目光掃過她的腿,她應該理解了自己的猜測——雖然她容貌醜陋但也顯然不瘸啊!
“看你幹嘛看,是你家狗咬的吧,所以你要對我負責。
“女孩以有些倔強的聲音說道。
黃山聽她的語氣,好聽到有磁性卻又帶有些無理取鬧——被人搶食,卻被對方還提出要給予賠償!他沒有立即反駁,而是環顧了一下女孩的現狀。
她衣服髒亂,看起來年輕且瘦削,皮膚曬得又黑,除了臉上顯眼的地方——她的胎記——占去整個面部近1/3部分的胎記,幾乎貫穿她的左側額頭至臉頰的區域,仿佛預示她将是電影《鍾無豔》中那位女主角的命運。
女孩瞪了一眼黃山,然後命令般地說道:“看你什麽看你,快給我糊糊,這就是你給的賠償。
“
作爲一名見慣人心的觀察者,黃山的兩雙眼睛敏銳且善于揣摩他人,一目了然女孩的表現其實是在裝腔作勢。
那些在行動中真正強悍的人往往并不擅長言辭上的表達;所謂的“話少,心狠。
”正是這類人的寫照。
看到對方可憐兮兮的表情,黃山幹脆直接倒給她一碗糊糊。
注意到她始終注視着紅薯的欲望,他又拿出了一個紅薯,似乎在提示她迅速解決食物需求。
将剩下的紅薯帶走,黃山剛承諾會給大灰添上這額外的一根。
他對任何人,或是生物都信守自己的承諾——這是做人的一項基本原則。
看見她端着紅薯走出,便匆忙進食并悄悄瞥了黃山去哪兒,女孩通過微弱的光找到了黃山的身影:他把紅薯遞給那個大狗并且親昵地輕摸了它。
這個舉動使得女孩安心了不少。
她想:這樣一個對狗都如此體貼、溫柔的男性必定也不會對人兇惡——至少不會是個害人性命的。
于是嘴裏咕哝了幾句含混的話語之後,女孩埋首于享用她的食品——一碗溫熱且帶着滿足感的糊糊與手中的薯條之間交替進食。
看到了黃山走過來,那位姑娘頓時止住了手中的動作,臉上閃過一抹輕微的绯色。
然而,她的模樣已經被弄得一片狼藉,讓旁觀者無從看出真正的表情。
姑娘望了一眼黃山,随後的目光再次投向手中殘留着少許玉米糊的炖鍋。
原來這隻鍋裏還有着半數未經品嘗的新鮮食物——玉米面糊。
正當黃山以爲姑娘即将放下的時候,她卻以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來回審視他一番與鍋中的内容,并且重新将它拿起,繼續剛剛的活動。
這讓站在一側的黃山頓時一陣無奈,今後如何還能正常使用?
對此一竅不通的姑娘隻在乎下一餐能否到手,哪怕隻是偶然的機會也願意去嘗試。
加上那看似機警狡黠的人實際上頭腦簡單,說不定能因此額外收獲更多的食物機會,她心中如此揣測。
爲何她會判斷黃山愚笨?
不愚笨的話,怎麽可能如此對待一隻狗并給它提供美食呢?
不愚鈍,爲何烹饪時加入大量玉米面?難道不愚鈍,怎麽會收留她這樣一個髒污且難見人影的女子?
其餘的家庭如何制作玉米面糊糊,往往完成的結果便是過于稀薄無法粘附在碗碟表面。
而這如此濃稠的狀态,則需要多少珍貴食材?
況且在她當前的情況面前,不論到何處皆會被嫌棄驅趕,她沒想到竟有人能對她提供一份溫熱的糊粥。
目睹她舐鍋之舉動後,那個人若非愚蠢之人?
黃山頗感無奈,自從他扮演起所謂“老大”的角色後,無論是誰,一遇到他無不膽顫心寒,但如今這樣的位置已不再。
正因爲如此,才能激發他的憐憫之心。
世人皆有悲苦之情,黃鼠焉不能明白?
然而,他從惡轉向善以來,内心發生了顯着的變化。
竟然萌發了同情之意。
此情此景使得黃山搖着頭思索,不知他究竟是在進步還是堕落?
姑娘始終緊盯着黃山的舉動,眼前的炖鍋早已被清洗到幾乎看不見油膩。
而她緊繃的身體則說明了她内心的謹慎警惕。
黃山輕蔑地掃了她一眼,通過這種方式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和警告。
她那渾身黑灰的模樣、滿臉大疤痕的形象自然令人難生歹念。
面對如此外貌醜陋之人,别說産生惡意了,沒有見識過的普通人或許都以爲遇見了妖怪。
那名姑娘似乎明白了這份微妙含義,于是轉過了腦袋并輕輕哼了哼聲,表達着她的不滿和不服。
黃山笑着搖搖頭,看來姑娘仍然不相信他。
他心中反而湧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閑暇之時并無他事,他決定借此機會戲弄一下這姑娘。
“你來自何方?是打算偷點東西吃?”黃山出言詢問。
聽到“偷”的關鍵字句後,姑娘立刻陷入了極度惶恐之中,像是被驚吓的小動物一樣,起身想要倉皇逃離。
然而望向黃山後,想到院子裏的大狗,再加上腳踝剛剛受傷的緣故,使得她最終頹然地坐回原處。
“我沒有想要偷任何東西,隻是餓了罷了。
外面聞到了美味的烤薯香氣,于是跳過牆壁,隻想獲取那些紅薯,其它東西都沒動過。
”
那姑娘瞪視着眼前的黃山,倔強而堅決地開口。
即便臉上布滿了黝黑的瑕疵,她的眼珠子卻依然亮如星海。
“嗯~“原本黃山打算開開玩笑這位少女,但看着她的樣子,反而心生不忍。
他發覺自己變了個模樣,心地比以往更加柔軟。
算了,既然沒了玩樂的心境,黃山不再逗弄她。
“好了,吃的是吃的,喝的是喝的,我們就上路吧!“說完,黃山就沒再搭理那位少女了。
從他随身攜帶的斜挎包中掏出三個地瓜,幸虧這次多帶了些,原本想着留作明日早餐的。
看來,得提前準備才行。
烤制地瓜雖美味,但也常引人屁氣連連,明天一早回到家裏再換個花樣吃些其他東西吧!
那位少女卻沒有動。
首先是黃山忽略了放在院子中正在烘熱的大鐵灰;其次是少女此時盯上了爐邊的紅薯,她似乎還在餓。
黃山轉回頭一看,少女不僅沒離開,竟盯着那正被溫暖籠罩的地瓜。
這姑娘還真是機靈,不光心眼好使,膽子似乎不小。
“怎麽還沒離開?“他輕聲說道。
“我…我的腿剛才被你的狗不小心咬了下,我現在走不了。
“少女的眼神微微避開,含糊地說道。
這點小心思,怎麽可能瞞過黃山敏銳的雙眼。
盡管如此,他仍輕輕看了她受傷的腿部。
她本能地縮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顯露出一陣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