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虛坐在書房内，微微仰着頭，臉色難看。
他的面容，顯得更加蒼老了。
鄭澤就站在桌前，低着頭，臉色蒼白。
兩人都沒有說話，書房内非常安靜。
“老師，我們必須盡快做出決定……它們不會再給我們多餘的時間了。”
沉默良久，鄭澤澀聲開口。
懷虛靠坐在椅背上，長歎一口氣。
鄭澤看着懷虛這副模樣，想要開口說話，但最終卻又閉上了口。
他跟随懷虛這麽多年，深知懷虛眼裏容不得沙子，更别說答應眼下這個要求了。
然而，現實卻非常殘酷。
若懷虛再不答應那群家夥的要求，那麽……整個武道協會内的成員的生命，都會受到極大的威脅。
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題，一旦選錯……付出的代價相當慘重。
但說是選擇題，實際上卻沒得選擇。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懷虛都隻能答應它們的要求，沒有别的辦法。
“它們什麽時候會過來？”懷虛擡起眼，看向鄭澤，開口問道。
“明日，明日它們就會來到會館。”鄭澤嘴唇白得發幹，說道，“若老師不答應，它們就要大開殺戒了。”
懷虛低着頭，布滿皺紋的右手，輕輕敲擊着桌面。
鄭澤沒有說話。
此刻，書房内的氣氛無比壓抑，讓人難以喘息。
又過去數分鍾的時間，懷虛擡起頭來，看向鄭澤，說道：“我答應它們的請求，但同時……我會離開武道協會。武道協會，由你接管。”
鄭澤臉色一變，急聲道：“老師，這……”
“我不能爲它們效力，這是我的底線。”懷虛沉聲道。
“老師，你要是卸任，它們一定會對你動手的……這群怪物，根本就不講道理！”鄭澤額頭冒出冷汗，急切地說道。
最近大半年以來，鄭澤不僅聽說，也親眼見到過太多的例子。
那群怪物殘暴至極，要求絕對的服從！
哪怕有一點逆反，也會被它們當場格殺！
鄭澤很清楚自己的老師實力很強。
但是……對方的數量是在太多了。
這段時間，多少聖榜強者死在這群怪物的手中！？
它們現在就是在殺雞儆猴，以屠殺頂尖強者，來威懾其他的修士。
鄭澤無論如何也不希望自己的老師成爲這其中的一員！
所以，他必須想辦法改變懷虛的決定。
“老師，我們再多撐一會兒，說不定方先生很快就要回來了……我們再多撐一會兒。”鄭澤說着，語調都有些顫抖。
“方兄……”
懷虛眼神微微閃爍。
方羽……已經失蹤将近一年的時間了。
在這一年的時間裏，無論通過何種方式，都無法聯系到方羽。
而也是在這一年間，發生了重大的事件。
靈氣複蘇之後，炎夏武道界一片欣欣向榮的局面。
每天在各個地區都有妖孽出現，窺天局内的三大榜單，每次換榜都能引起轟動。
這仿佛是最好的時代，曆史上都未曾出現過的輝煌時期。
很多修士，都在暢想着成仙大道開啓，有朝一日登仙門，青史留名的場面了。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極緻恐怖的危機，卻在暗中接近。
大概在方羽失蹤後的三個月後，各大地區，開始出現各類異族。
最初的時候，這些出現在人們視野中的異族并不強大，而且數量也不多，又不具備靈智。
當時很多修士都把這些異族當做尋常的妖獸，不認爲它們擁有很大的威脅。
因此，各大地區的修士，都沒有把這群異族當一回事，也沒有想着要專門對付它們。
但在經過短短一個月的發展後，異族的數量猛然增多，各地都出現了極大的異常現象！
内陸地區地震，沿海地區海嘯！
各大地區的異族種類和數量，都在爆炸性地增長！
這個時候出現的異族，開始具備靈智。
它們的智商很高，同時異常強大！
有些天性殘暴的異族，直接開始了它們的屠殺。
在這個時候，各大地區的修士才意識到，危機的到來。
然而，這時才反應過來，已經太遲了。
大多數異族都已全面蘇醒，實力強大異常。
這個時候，各大地區的修士都開始聯合起來，合力對抗這些異族。
然而，哪怕靈氣複蘇之後，全地區武道界的實力都有數倍的增長，還是無法與這群實力深不可測的異族對抗！
它們數量實在太多了。
有時候滅掉一個族群，又有新的一個更強的族群冒出來。
源源不斷，永不死絕。
逐漸的，各大地區開始淪陷，所有修士都感受到了恐懼。
因爲異族實在太強了，殺人手段極其殘暴。
絕望，無比的絕望！
異族的數量，每日還在增多！
在将近半年的時間内，各大地區奮起反抗的修士……至少死去半數以上，其餘的已經失去反抗能力，隻能臣服于異族的腳下，被當成奴隸一般對待。
至于其他膽子小的修士，則是直接投靠到各大異族的麾下，爲它們效勞。
而在這種局勢下，北都作爲武道底蘊最強的地區，一直都在死死支撐。
面對異族的入侵，北都武道界的力量聯合起來，負隅頑抗，勉強維持到了現在。
然而，在其他地區基本淪陷的情況下，北都的抵抗，力量顯得極爲單薄。
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最近一段時間，由北都齊家帶頭的背叛！
齊家一帶頭，其餘那些本就無比畏懼的世家與宗門，紛紛也倒戈，投靠異族。
其餘那些還在抵抗的頂尖修士，腹背受敵……死傷極爲慘重。
然後，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一個一個地接着投降。
要麽死，要麽臣服。
這實際上不是一個選擇，沒有人會想要死。
于是，北都武道界……就這麽潰敗了。
那群異族把各大勢力都收服之後，視線便轉移到了武道協會這個讓它們吃了不少虧的勢力之上。
今天，是異族第二次傳話。
明日，它們就會直接找上門來，親自與懷虛交談。
若還是不答應，下場會很凄慘。
前日的北都劉家，就是一個例子，滿門被屠，鮮血将整個家族都染紅。
“老師，或者您可以逃走……”鄭澤看着懷虛，臉色蒼白地說道，“以老師您的實力，若是想逃，這群異族未必能奈何您。”
“大局已定，還能逃去哪裏？”懷虛長歎一口氣，神色有些悲憤，說道，“如今異族遍布天下，各大地區都由不同的異族占據……”
“這些異族并不全都是一體，您逃到深山之中歸隐……也能保住性命。”鄭澤說道。
懷虛沉默片刻，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一旁的窗邊，看向外面。
不知從何時開始，北都的天空總是一片灰蒙蒙，卻又不下雨。
這樣的天色，更給人心中增添了壓抑與恐懼。
往日繁盛的街道上，如今連人影都看不到。
在異族大量蘇醒之後，無論是世俗界還是武道界……都陷入了沉寂。
尤其是世俗界。
連修士都被當成奴隸一般，更别說不曾修煉的凡人。
在異族面前，凡人連蝼蟻都不如。
那些異族走在街上，一個不順眼就會殺死衆多凡人。
類似的事情，在這大半年以來，發生過無數次了。
“老師，方先生……一定會回來的。”鄭澤看着懷虛的背影，說道，“待他回來，我們一定能反攻……”
懷虛看着窗外，良久才轉頭看向鄭澤，神色平靜地說道：“明日，我會在大堂等候它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