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天，唐霜第二次聽見這個詞。
第一次是殷烨爍，第二次是墨承白。
他們這些上位者在面對她這樣的普通人時，好像天生便帶着居高臨下地卓越感。
所以他們可以輕易地拿捏住她最重要的親人，随意地對她提出命令和限制，哪怕唐霜隻是想去多看看自己的親生父親，可也要面臨着會讓父親沒有治療費，死在病床上的危險。
于是一瞬之間，唐霜面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在急速褪去，心口更是疼的快要裂開。
可是她不敢抗争。
她隻能忍着喉嚨湧起的血腥味，聲音幹澀沙啞道：“我明白了……墨先生，我不會……再去看父親……”
“嗯。”
墨承白眯了眯眼睛，面上沒有什麽滿意或是不滿意，但握着她脖子的手卻還是沒有放開：“今天早上的那個報告單，我看你好像準備說什麽，隻是被林陸打斷，現在你可以說了。”
唐霜沉默了一瞬。
她明白墨承白是發現了他在逼問胡管家時，自己神情出現的異樣。
而事實上，那時的唐霜确實準備起身承認報告單是她的。
可是現在，唐霜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擡起頭來直視着墨承白道：“我沒什麽要說的，那時我隻是想請墨先生不要爲難胡管家而已。”
“……隻是這樣？”
墨承白蹙起眉心，眸光如箭：“你那時難道不是想對我承認，報告單是你的？”
“不是，但我也知道墨先生你在擔心什麽，您放心吧。”唐霜輕輕笑了笑，聲音淺淡道：“若我有病了，我會自己去治，若我懷孕了……我也會自己去打掉，絕不會讓你有半點顧慮和擔心。”
因爲在發生了方才的一系列事後，唐霜已經更加明白了“自己該打掉孩子”這件事。
所以她何苦将懷孕的事說出來，平白再叫墨承白覺得，是她背後耍了什麽手段，故意懷上的孩子，又遭一頓羞辱和威脅？
唐霜真的累了。
但沒想到的是，本以爲聽見她如此識相後，應該開心滿意的墨承白，臉色卻是更加難看，便連呼吸都好像帶着火。
“你倒是把自己該做的事，都計劃地明明白白！”
“……都是墨總教的好。”唐霜垂頭一笑道：“畢竟宛然小姐要回來了，我總不能讓你在我身上費心？”
墨承白沉了面容。
窗外的雨幕下，在他掌握中的少女柔順嬌軟，精緻漂亮，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美麗木偶，叫人……
隻想将她狠狠打碎！
于是冷冷扔開了她，墨承白也抽出紙巾，輕輕擦了擦修長的指尖，殘忍道：“宛然要回來了，你确實得知情識趣一些，别用你那些心思和算計去對待她，更别讓她不開心，不然你不會想知道我的手段。”
“我明白。”
她在墨承白的心中，就是個狡猾陰險，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當年墨承白這樣的天之驕子，本可以迎娶顧宛然那樣的世家公主爲妻，可就因爲她端給墨承白的那杯水。
她卑劣地扯住了這個天子驕子的後腿，破壞了他和顧宛然的感情。
可對于這件事，唐霜其實也有些不明白……
“墨先生，若是你真的對我不放心，那爲什麽當初你要和我簽訂契約結婚？”一片沉寂中，唐霜忽然開口，像是在問自己：“你當時隻是因爲我們被許多人發現在床上，于是爲了保全名聲，才娶我的嗎？”
“是，但完全是。”
墨承白發動車子，話語淡淡道：“因爲宛然之外的女人，對我來說都一樣。”
所以娶誰重要嗎？
反正隻是走腎不走心的契約婚姻，那唐霜送上門來，不如便物盡其用，各取所需。
不好嗎？
唐霜坐在車上許久沒有回答，因爲其實她心裏隐隐約約早就有答案，畢竟在十年前，她撞見過年少時的墨承白對顧宛然求婚。
這個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那時像所有普通的高中男孩子一樣，買了材料包來，親自做出了一對戒指。
随後就在顧宛然因爲在地震中救了墨承白的舊傷複發，疼的躺在床上，哭着擔心自己會不會癱瘓，會不會以後再也跳不了舞時，他将口袋中的戒指拿出，認真地看着顧宛然。
“你還有我，往後餘生我陪着你治傷，一定會讓你重新回到舞台！”
顧宛然感動地捂着唇哭了出來。
随後就像所有幸福的小情侶那樣，她擡起手，讓墨承白親自爲她戴上許諾餘生的戒指，兩人忘卻傷痛，甜蜜相擁。
反觀唐霜呢。
當時兩人意外有了關系後，沒有求婚，沒有典禮，隻有她在醫院跪着哭求媽媽别拔爸爸的氧氣面罩時，墨承白讓人将她帶去民政局，協議領證。
之後還是墨母面子上過不去，買了一對婚戒給唐霜，要她勸墨承白戴上。
于是那天她拿着戒指忐忑地等着墨承白回家，但沒想到那天顧宛然在國外有演出。
所以墨承白沒和她說一聲，便直接坐着私人飛機出了國。
而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從天黑等到天亮，等得脊椎舊傷因爲長期保持一個姿勢幹澀生疼了，她才将那對婚戒關在了抽屜裏，再不去提。
唐霜從那時開始便有自知之明——
但或許是因爲過去的回憶太沉重，還是影響到了肚子裏寶寶。
唐霜的胃裏忽然翻江倒海，想要嘔吐！
正巧此時墨家别院到了，于是扔下一句“我去上個廁所”，唐霜便立刻打開車門，沖去了洗手間，吐得昏天黑地！
好在墨承白因爲方才和她在車裏的不愉快，也沒跟上來。
所以獨自待在洗手間，将胃都吐空了，唐霜才坐在馬桶上，蒼白着臉拿出手機，顫着指尖再次預約了婦科醫院的手術。
當“預約成功”的字樣再次跳出時，唐霜捂着肚子，終是泣不成聲。
“寶寶，對不起。”
“爸爸不是不喜歡你，隻是不喜歡媽媽，所以你離開後，一定要去找一對互相相愛的爸爸媽媽，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個美滿的家庭裏，别再遇到像我這樣不讨人喜歡的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