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潘大江随便找了一個小飯館。
距離縣委大樓還是有段距離的,張大貴知道地址後,則是開着車前往。
而楊東和潘大江已經來到這個小飯館挺久了。
兩個人坐在桌子前聊着天,等着張大貴過來。
“哎呀,實在不好意思,來晚了來晚了。”
“兩位組長莫怪啊。”
“一會我自罰三杯,自罰三杯。”
張大貴看到兩個人已經在飯館裏面了,連忙小跑着進來,臉上帶着真摯的歉意。
楊東和潘大江笑着起身,先後和張大貴握了握手。
“張書記公務繁忙,肩膀上扛着幾十萬慶和縣老百姓,遲到也不怪。”
楊東笑着開口,朝着張大貴說道。
張大貴連連擺手:“楊組長可别給我臉上貼金,慶和縣到現在還是經濟倒數的幾個窮縣,我的工作還是沒做到位啊。”
“再說啊,也不是我自己把幾十萬老百姓扛在肩膀上,而是整個縣委的同志們一起幫襯,一起幫襯,功勞是大家的。”
張大貴會說話的屬性,發揮到了極緻。
潘大江早就聽不下去了,或者說從他跟張大貴在辦公室聊了之後,就已經聽不下去。
此刻他也隻能低着頭保持沉默,主要是讓楊東應對張大貴。
張大貴是一個不好應對的人,這一點從剛才談話就看出來。
稍不留神的話,就會被張大貴的話給帶偏,從而掉坑裏面。
“張書記的思想意識還真的是很高,我深感敬佩,你也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楊東朝着張大貴笑着,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楊東并不是不會,隻是不屑去用。
但是今天,爲了拿下張大貴,或者從張大貴嘴裏面套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不得不這麽說。
“不敢不敢,楊組長年輕有爲,應該是我和你學習才對。”
“那可夠嗆了,哈哈,張書記今年五十多歲了吧?要知道時光不複返啊。”
楊東大笑一聲,朝着張大貴拍了拍肩膀,然後示意張大貴坐下聊。
張大貴坐在一側,楊東和潘大江坐在另外一側,頓時有一種兩個人負責審訊張大貴的既視感。
張大貴自己也有些别扭,自己對面是兩個巡視組的分組長,怎麽感覺這麽奇怪?
但是之所以他有這樣的想法,就是因爲心裏面想的太多,就是因爲他做賊心虛。
如果他心底無私的話,勢必會天地寬,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想法。
“楊組長說得對啊,時光一去不返喽。”
“想當年,我在基層工作的時候,幹一天的重活,晚上累了,吃了飯,睡一覺,第二天又是生龍活虎的。”
“現在不行,現在多走幾步路,都會喘的不行。”
“時間不等人,年紀太大了啊。有時候腰酸背痛,多坐一會都不行。”
“哎,也不知道還能爲黨和人民服務幾年啊。”
“希望我離任慶和縣書記的那一天,慶和縣能夠徹底摘掉貧困縣的帽子。”
張大貴說到這裏,一臉的哀愁之色,仿佛一個爲老百姓操碎了心的人民公仆。
潘大江實在聽不下去,又不能堵住自己耳朵,别提多難受。
但是楊東聽了張大貴的話之後,卻可以坦然一笑,并且自然的接過話題。
“隻要張書記有爲黨和人民服務的心,就算到了退休那一天,其實一樣可以服務。”
“比如,多來慶和縣看一看,多吃一吃慶和縣的美食,也算是爲人民貢獻收入,你說是吧?”
楊東笑意盈盈的開口,望着張大貴。
張大貴覺得楊東這番話有些話外之音,但是楊東臉上的笑容又是那麽的自然和平和。
這讓他意識到,這個楊東怕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都擅長演戲僞裝自己。
潘大江不是這樣的人,所以自己跟潘大江聊天的時候,看似是潘大江拿捏節奏,實際上是自己把控節奏。
可是這個楊東能夠和自己聊下去,而且都是很扯淡的話題,卻聊的有滋有味,這就是不同之處。
這個年輕的楊東,果然不好對付。
他立即提高了警惕,不敢随便應付楊東。
“說起吃飯,我還想起來我自己吃飯寫的一些白條,還沒有還。”
“本來今天讓我聯絡員小廖把錢還了,沒想到小廖被你們雙規了。”
“能不能允許我問一句,小廖是因爲什麽被雙規?”
張大貴問完這句話之後,又連忙說道:“當然啊,我可不是想要打聽紀委辦案,如果涉及到保密條例,我就不問了。”
他倒是會說漂亮話,裏外裏的話,都被他給說了。
可以說既要面子,又要裏子,偏偏别人挑不出來任何毛病。
“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你自己了解自己的聯絡員嗎?”
楊東開口,問他,并沒有立即回答張大貴的問題。
談話的節奏,絕對不能被張大貴掌握。
“這個小廖跟了我好幾年了,我對他還是比較看好的,因爲聰明能幹,所以覺得是個值得培養的小同志。”
“當然啊,小廖和楊組長比,是沒有可比性的,類似楊組長這麽年輕有爲的副處級幹部,整個省也沒幾個。”
“不過小廖在慶和縣的一畝三分地,的确是年輕幹部裏面最優秀的那個。”
“但是話說回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也不知道爲什麽他就違法違紀。”
“應該是做了什麽事吧?”
張大貴先解釋一下他和小廖的認識過程,聯系過往。
但是又馬上把自己摘幹淨了,他說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就是推卸之詞。
楊東知道張大貴難對付,不然潘大江組的飯局,也不可能喊自己過來。
但是沒想到張大貴如此的不要臉,果然人要是不要臉的話,天下無敵。
“廖家興的情況比較複雜,涉及到了多位縣裏幹部。”
“張書記,看來你的這個聯絡員,可沒有那麽老實,在你面前和在背地裏,可能是兩面人。”
“所以才想問一問張書記,你真的不了解他嗎?”
“如果不了解的話,我們就按照規矩調查。”
楊東開口,繼續和張大貴談話。
張大貴裝糊塗,他也順勢而爲。
潘大江在一旁默默的點菜,也不去聽兩人聊了什麽,都是他不喜歡的話,也都是他反感的虛僞客套。
他要是能夠玩這一套,也不至于得罪了大領導,被停職多年,賦閑在家。
“别,可别,可不能因爲我破壞規矩。”
“按照楊組長所說的,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哎,這人啊,都是會變的啊,誰能想到廖家興這小子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痛心疾首啊。”
張大貴歎了口氣,輕輕的捶了自己的胸口一下,一臉的痛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