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市委常委會,回到了市紀委辦公大樓的關木山,面色平和的問着楊東。
楊東再給他泡茶。
楊東見領導問了今天的事情,自己的看法。
他沉思了一下,并沒有立馬發表自己的見解,以免給領導一個急不可耐的印象,讓領導覺得自己心裏藏不住事。
他沉思了大概五秒之後,這才開了口:“領導,您今天受委屈了,是我給您丢人了。”
他沒有分析這件事,也沒有說自己的感觸,而是率先道歉。
如果自己昨天深夜不在吳建材那邊,這幫常委們也就找不到任何理由來給關木山難堪。
所以他得道歉,先和領導道歉。
不管領導有沒有對自己不滿,有沒有真的生自己的氣,自己都要道歉。
這是做下屬,做秘書必須要做到的事情。
這也是爲官之道,爲人之道。
關木山一怔,沒想到楊東并沒有和自己訴委屈,反而和自己道歉,不禁心裏一暖。
他今天的确是很不舒服,在常委會上面,縱然他借勢打力,借助省公安廳和兩個地級市的公安局的材料,來逼着常委們做出決斷,看似很威風,高舉高打,大殺特殺。
但也正因爲如此,讓很多常委們對他其實都有不滿,包括市長侯勇。
而市長侯勇一旦不滿,他都不需要親自開口,隻需要常務副市長祁秀萍表态,就足夠讓市長那一票常委紛紛轉向。
這才有毫無懸念的一幕,楊東不再擔任市委聯合調查組的副組長,直接‘返送’回到了市紀委。
楊東的級别沒變,正科級,職務還是市紀委綜合科的科長,是自己的秘書。
但是楊東這一次被‘退貨’卻對他的政治前途是有損害的。
這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污點。
而這個污點,則是因爲要處理吳建材犯罪集團導緻的。
他們主從兩人,這次算是拿了裏子,失了面子。
政治利益得到了保障,但是政治尊嚴受到了侮辱。
“你不必跟我道歉,說起來是我對不起你。”
“我也才徹底意識到,我在常委會孤立無援啊…”
關木山轉動椅子,望向窗外,目光深邃的望着落日,緩緩開口。
他來靈雲市半年了,一直以來都在借力打力,要麽結盟市長,要麽保持中立。
但一旦市長那邊不再結盟,自己的底色就漏出來了。
自己雖然是市紀委書記,名次靠前,但沒有其他常委們的支持,也是一個難事。
這次顧同部長支持他,也單純是因爲楊東個人。
楊東心裏加快跳動,這樣的體己話也對自己說了,看來關木山是徹底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了。
不過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萬一以後的關木山政治門框倒了,也會牽扯到自己。
但想走這條路,就如同走在叢林中,哪能片葉不沾身?
“領導,這是普洱茶,不知道您能不能喝的慣,之前常喝的茶見底了,還沒補上。”
這話不好接,楊東隻能換個話題,說起茶葉。
關木山也收回心神,知道自己說的有些深了,以楊東的級别,肯定不敢随意接茬。
“什麽茶都能喝,茶就如同人生,味道不同,卻同樣精彩,總要經曆不同的人生,才可以。”
“你現在年紀小,還不懂這些,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差不多就懂了。”
關木山以一副過來人的身份,朝着楊東講起了哲學大道理。
楊東臉上一副受教的表情,但内心頗爲苦澀,想跟關木山說,領導,我到過你那個年紀,不過那個時候過的窮困潦倒,在鄉鎮農辦荒廢了半輩子,以至于最終抗洪搶險被淹死。
上輩子的慘痛失敗,他不想再提了。
“領導,那我回去工作了?”
楊東試探着問關木山,如今自己不在市委聯合調查組擔任副組長了,那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是市紀委綜合科的科長。
想一想也挺無奈的,還沒過幾天領導的瘾,就被停職了。
也幸好自己的領導是紀委書記,否則那幫人可能不僅僅是辭退自己,還會讓自己去紀委配合調查…
政治上想要對付一個人,反腐永遠不過時。
而社會層面想要對付一個人,危害社會治安罪,尋釁滋事罪,也是絕佳的借口和理由。
“回去吧!”
“不要多想,一時的坎坷算不得什麽。”
“這不過就是小風小…”
關木山安慰楊東,想說的是這不過是小風小浪而已,以後你還會經曆大風大浪,狂風驟雨,驚濤駭浪,怒海驚濤。
但話剛說,他的私人手機就響了起來。
關木山被打斷了發言,他朝着楊東擺手,示意楊東先走。
楊東點頭,然後轉身往外走。
“是沐芸小姐啊,怎麽了?”
“啊?哦?好。”
“小東,等會!”
關木山接了電話之後,臉色微微一凝,随即喊住已經快走出辦公室的楊東。
楊東一臉不解疑慮的轉過頭來,然後走了回來。
“好,我讓他去找你!”
關木山滿臉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放下手機,看向楊東說道:“去市紀委門口等沐芸小姐吧!”
“領導,我能具體了解一下情況嗎?”
“您也知道,我跟老領導的千金,我倆…”
楊東沒有說完,但意思關木山明白。
他和蘇沐芸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見面必然要吵架。
按理來說她是省紀委書記的千金,那麽高的身世地位,自己肯定要恭恭敬敬,可自己就是看不慣她那副冷冰冰,高人一等的樣子。
顧敏和關九九的父輩雖然級别和蘇玉良有差距,但這兩個女孩就沒有那種冷冰冰的架子。
他和蘇沐芸以往從不相識,上輩子更不認識。
完全是因爲救尹鐵軍的時候,打電話結識,但也結怨。
哦,值得一提的是,楊東上輩子終生未娶,因爲仕途的重大挫敗,感情上的重大打擊,在這樣的雙重打擊之下,回到老家之後,相親不成,後來父母重病,更沒心思搞對象,結婚。
于是到死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老光棍。
“對你來說應該是個好事吧?你見了就知道。”
關木山眉頭緊鎖,手揉搓着下巴。
他也沒有一個肯定的語氣。
很顯然這位書記也不清楚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于是楊東更是滿頭霧水,但在這樣的忐忑不安的情緒下,他還是聽話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