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崇虎并沒有立即拿起這份執法錄音筆,而是面色嚴肅的朝着楊東開口。
他相信楊東應該能夠明白,自己問的是什麽意思。
身在體制内,有些事情都要有一個度,而沒有必要玩絕了,不給人留活路。
但楊東這麽做,可能會讓上面的某些領導對他更加的記恨和厭惡,不利于楊東今後的仕途發展。
“衛書記,其實從我調入市紀委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身在局中。”
“有些事情,你們這些領導們可以妥協,可以退後一步。”
“但我這個小小科員,沒有退路。”
“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而是懸崖絕壁。”
“所以我隻能把事情做絕,才會有一線生機。”
楊東面色凝重的開口,這是他的心裏話。
不把田家父子砸死,以後自己會承受田原瘋狂的報複。
光讓田光漢以貪污腐敗入獄,能判幾年?
而且牽扯不到田原,田原依舊可以在靈雲市逍遙法外,也會對自己展開瘋狂報複。
所以他沒有選擇,隻能死将!
選擇這種斬草除根的做法!
衛崇虎聞言,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既然楊東決定好了,那自己尊重他的選擇。
他拿起執法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他挺好奇,田光漢究竟還有什麽犯罪沒有交代的?值得楊東如此花費力氣挖掘?
他此刻意識不到,一場驚天風暴即将沖擊着他的聽覺。
前面的審訊都還很正常。
侯東來不斷的抛出彩雲ktv事件,一步步的攻破了田光漢的心理防線。
但是當田光漢的心理防線崩潰之後。
田光漢所交代的話,讓衛崇虎驚出一身冷汗。
“陪酒女的死,根本就不是我兒子殺的!”
“我兒子醉酒之後,的确參與了強奸,但他沒有殺這個陪酒女小娜娜。”
“是他的幾個狐朋狗友,是他們殺的人,是他們!!”
田光漢激動的吼叫聲,從執法錄音筆内傳出來。
“但解決這件事,隻能我露面!”
“因爲當天去彩雲ktv玩的不止我兒子一個人,還有省裏賈副省長的兒子,省司法廳馬副廳長的兒子,以及咱們靈雲市好幾位領導家的公子。”
“我兒子田原的确參與了強.奸,但他沒有殺人。”
“殺人的是喝醉酒的賈…”
吧嗒一聲。
衛崇虎立即把執法錄音筆關上,此刻的他已經不敢繼續聽下去。
這件事很大,大到市紀委都把握不住。
這個錄音筆,現在更是成了燙手山芋…
“你小子,真是個惹禍精!!!”
衛崇虎瞪了眼楊東,低吼一聲。
這是他第一次在手下面前,情緒失控。
因爲這件事一旦曝光的話,會震驚整個吉江省。
到時候省内老百姓的憤怒會有多大,他想一想都頭皮發麻。
楊東一點都不意外衛崇虎此刻情緒波動,畢竟這麽大的事情,可以稱得上是驚天風暴。
田光漢所交代出來的這幾位,靈雲市紀委根本沒有資格參與調查。
這個案子到現在,已經不需要内部移交了,第九組還是第十組的争執也沒必要了。
因爲市紀委要提交給省紀委,這個事隻能由省紀委來管。
“你先出去吧!”
“不許聲張,就算不爲紀委大局着想,你也要爲了你的未來着想!”
衛崇虎冷冷的盯着楊東,沉聲警告。
這件事這麽大,楊東敢聲張出去的話,絕對會讓他粉身碎骨,一點渣都不剩。
“領導,我知道。”
楊東又不是傻子,他做這件事的那一刻,就已經想的很清楚。
他雖然也很希望這件事能夠大白天下,還死者一個公道和正義。
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所謂的正義兩個字,就可以解決的。
所以楊東這麽做的原因,其實隻有一個,讓田家父子沒有機會在出來作惡。
至于涉及到了一位賈副省長的兒子,還有什麽省司法廳的副廳長兒子之類的事,楊東根本管不了。
他現在連副科都不是,隻是個科員。
就算是副科又如何?副處又如何?副廳又能如何?
除非他楊東達到了副省的級别,才能夠爲這個ktv的陪酒女之死,讨還一個公道。
但他沒這個本事,隻能不聲張。
能夠把田光漢父子扯下來砸死,已經是他楊東的極限操作。
想必衛崇虎也明白自己的本意。
楊東轉身走出了衛崇虎辦公室,繼而離開市紀委辦公大樓。
第十調查組沒了田光漢的案子,還有市教育局局長古三通的案子,以及又分配了一個副科幹部貪污案。
雖然查這兩個人,已經和楊東的利益無關。
可能夠查貪官,楊東還是願意去做,最起碼這是爲老百姓出一口惡氣。
當然查這兩個案子,也能夠借此機會低調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他太出風頭了,指不定有多少人記恨他。
楊東剛離開衛崇虎的辦公室,就看到第九調查組的組長羅金敲門進來。
“衛書記,那份執法記錄筆,應該由我們第九組來接收吧?”
羅金進來之後,朝着衛崇虎問道。
他的人看到楊東鑽進了衛崇虎辦公室,出來之後楊東手裏沒有錄音筆,他就知道錄音筆在衛崇虎這裏。
所以他踩好了時間,當楊東離開半分鍾後,他進來了。
隻是他根本就意識不到這個執法錄音筆裏面,到底隐藏着多大的驚天風暴。
不光是他意料不到,估計他的頂頭上司也意料不到吧?
衛崇虎卻是心思一動,而後有些想笑。
這夥人到現在還不死心,還想要執法錄音筆?
他們估計不知道這份執法錄音筆的内容吧?這簡直就是燙手山芋。
不過把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他們,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可以分攤風險。
畢竟聽了這裏面内容的每一個人,都别想置身事外。
但這份執法錄音筆不能就這麽交出去,必須得備份。
省紀委那邊,自己不管怎麽樣,都得寄過去一份。
對于他們市紀委而言,這個事的确屬于驚天風暴。
可對于老領導蘇玉良而言,沒準就是個機遇,甚至會成爲一道底牌。
“執法錄音筆你可以拿走,但隻能拿備份。”
“你十分鍾之後再來取吧。”
衛崇虎對羅金的态度就沒有那麽好了,和對待楊東完全不同。
所以語氣比較生硬。
羅金也不在乎,大家又不是一個派系的人,态度不好很正常。
“衛書記,這不太好吧?”
可對于衛崇虎的話,羅金大膽的提出了質疑。
“出去!”
衛崇虎冷冷的瞥了眼羅金,指着門外。
好不好,合不合理,不是你個市委辦的小小副科幹部,可以置喙的。
“是!”
羅金也知道自己過分了,但他也是着急啊。
要是拿不到這一份執法錄音筆,就沒辦法和領導交代。
可衛崇虎身爲市紀委常務副書記,人家才有決定權。
他說啥就是啥,自己這個小小的副科幹部,隻有聽命于事的資格。
羅金老老實實的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衛崇虎立即從抽屜裏面拿出一個新的執法錄音筆,開始錄音。
再次播放田光漢交代的話,依舊讓衛崇虎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好不容易錄音完畢,他立即放下執法錄音筆。
這東西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聽第三次。
要不是爲了備份,他甚至都不會聽第二遍。
他深呼口氣,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機,撥通老領導女兒蘇沐芸的私人手機。
“沐芸,我是衛崇虎。”
“你這幾天忙嗎?不忙的話來靈雲市一趟吧,有個東西必須由你親手交給老領導,别人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