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别人都是喊自己小師妹的,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喊自己師姐。
這感覺,着實不同。
楚甯月立時雙手負于身後,裝出一幅高深莫測模樣,學着鍾萬壑的口吻道:
“嗯,乖,初次見面也沒什麽能給的,此物便給你拿去防身吧。”
說話間,楚甯月自腰間取出一張青色符箓。
“若是誰敢招惹你,你便在此符之中注入靈氣,然後丢出,若是出其不意,便是内門弟子也要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說到這裏,楚甯月昂首挺胸,一臉得意,但她卻沒意識到,自己這話無疑已經暴露了些許身份。
普通的弟子,哪裏會用内門弟子作爲功效衡量單位?
話音落定,見十三接過符箓,楚甯月這才小聲補充一句...
“盡量不要丢給雜役弟子或者武者,穩死...”
十三聞言,面色微變,知道眼前少女看似人畜無害,實則有些危險。
自己初入宗門,還是不要招惹這等麻煩人物,至少不該給葉師姐找麻煩。
所以一聲師姐,喊得極甜。
“多謝楚師姐。”
“嗯嗯。”
楚甯月很是滿意,随後目光落在時芳尋的身上,有些期望此女也喊自己一聲師姐。
隻不過,她心中雖然期望,但卻知道多半希望渺茫。
因爲從剛剛見面開始,自己便察覺到,此女給人的感覺,與自家便宜師妹有些相似。
應該是個慢熱的性子,一開始定是不好相處。
熟料...
“見過楚師姐。”
時芳尋心中自有傲氣,但傲氣不一定是自大,雖未親眼見過那符箓的威力...
但從此女口中随意說出的“内門弟子”,便可以判斷出此女背景不凡。
有了這層考量,對方在自己眼中,便不再是年紀輕輕,身無長物的紅衣少女。
所以這一聲師姐,喊得心甘情願。
而且最爲關鍵的是,此女與穆清遠同行,而自己如今是穆清遠引薦入門,不該不給她面子。
“啊,好...”
楚甯月尴尬一笑,倒是沒想到對方也會見禮。
不過十三是第一個喊楚甯月師姐的人,所以她才會沖動之下,贈出自己的底牌之一。
而這第二聲師姐,分量顯然遠不如第一聲。
但楚甯月又覺得,自己送了第一人,這第二人若是不送,好像說不過去。
可是自己身上...
真沒什麽适合雜役弟子使用的東西了,若是送些威力大的,可能反倒害了對方。
“這兩人便是我所說的朋友,而這位,如今算是我的親傳師姐。”
“算是?”
楚甯月聞言,心中腹诽,但卻沒有出聲,隻是隐隐有些不滿。
而十三與時芳尋所關注的,則是“親傳”二字。
望着兩女目光,穆清遠微微颔首:
“我如今已拜入執劍長老門下,日後可以多多相見。”
兩女心性不同,所見所想自也不同。
十三此時想的,是師姐拜入長老門下,得親傳弟子之位,乃是她的機緣,真心爲其感到高興。
可時芳尋所想,卻是一絲愧疚。
因爲她知道,以穆清遠心性,非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拜入旁人門下。
而其如今這樣做,多半是因爲需要一個身份庇護自己兩人。
自己先前還對其抱有成見,如今看來,倒是小人之心了。
“她說得沒錯,我們這一脈經常遊走于宗門之内,與其他親傳不同,沒有固定的事務要做,算是宗門最閑的人。”
聽到楚甯月這樣說,時芳尋打消了幾分擔憂,提出幾人找尋一處角落安坐,若是這樣繼續聊下去,恐會引人耳目。
不多時,四人落座,十三與楚甯月緊挨,也許是十三少年心性的緣故,兩人很聊得來。
而時芳尋與穆清遠,則相隔一定距離,彼此有度,尤其是時芳尋,坐姿頗正,好似受過訓練,已成習慣。
“不好意思啊,我身上的東西威力太大,暫時沒有什麽适合你的了,下次見面一定補上。”
楚甯月與十三玩笑一番過後,這才注意到時芳尋,想起自己剛剛厚此薄彼,于是出聲。
熟料,時芳尋微微一笑,開口之間竟是...
“我與十三不分彼此。”
“額...真好。”
楚甯月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是這種答複,一時間隻能用一個好字回應。
好在一旁的十三,及時出聲,很是自然:
“是啊,我們天天都待在一處,若是遇到什麽麻煩,一同丢他便是。
隻不過,我們倆還不是修士,所以好像也用不上這東西。”
此言一出,楚甯月當即一愣,自己好像忘記了這兩人是雜役弟子,而雜役弟子大多沒有引氣入體。
若是這樣,兩人的确無法催動此符。
不過,雜役弟子在宗門之内,也幾乎不會遇到什麽危險,無非就是有些外門弟子仗勢欺人。
于是...
“有了,這東西你們或許用得上。”
說話間,楚甯月自懷中一陣摸索,随後取出一枚令牌。
“這東西是一個内門執事打賭輸給我的,誰要是欺負你們,就把這東西拿出來給對方看。
若是對方理虧,立時便可讓執法隊将人帶走處理,若是你們理虧,這東西多半也會讓對方知難而退。”
楚甯月說得輕易,實則卻是表明立場,她這人幫親不幫理,乃是将眼前兩人當做了自己人。
而她沒有說的是,那種仗着外門身份,欺壓雜役弟子的敗類,多半自己也是趨炎附勢之徒。
這令牌或許吓不住那些有風骨的弟子,但用來吓這種牆頭草,卻是綽綽有餘。
這個道理,是大師兄講給自己的,所以印象很深。
“這...”
十三即便少年心性,但也隻是單純,而不是蠢,懂得什麽叫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此等内門執事的信物,出現在雜役弟子身上,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甚至是栽贓。
而一旁的時芳尋,則更加直接一些...
“此物身份太高,恐會引來不必要的猜忌,楚師姐這令牌,可有低階些的?”
“額...好像..有吧?”
楚甯月隻覺時芳尋此女,給自己的感覺很奇怪,起初覺得此女與便宜師妹有幾分相似,但如今看來,兩人截然不同。
摸索許久無果,楚甯月擡起右手,催動靈氣入納戒,大包小裹不斷倒出。
終于,在雜物堆中找到了一枚扳指。
“嗯,這東西可以。”
将扳指遞給時芳尋後,楚甯月接着開口:
“此物與外門任務堂管事有些淵源,對内,持此物可命其做三件事,但對外,這扳指卻是他的心愛之物。
雜役弟子平日裏也會出入任務堂,因此與管事有所交集并不意外。
若有人欺負你們,就将這東西拿出來,對方多半投鼠忌器,畢竟沒誰想要得罪任務堂。
就像雜役弟子不想每日領取翻修茅廁,外門弟子不想每日前往靈獸園鏟除糞便一樣。”
雖然時芳尋覺得,此物還是有被人懷疑的可能,但見楚甯月已如此費力尋找,倒也不好再說什麽。
“如此便多謝楚師姐了。”
“客氣客氣。”
話音剛落,院落之中便有一陣勁風呼嘯而來,四名持劍的外門弟子,來勢洶洶,闖入此間。
剛剛現身,便是傳音四方,唯有一句...
“誰是葉清?!”
“麻煩...”
楚甯月回身望去,認出這四名外門弟子,正是執法隊成員。
想也知道,多半是之前飯堂之事,東窗事發,引來了這些麻煩。
“他們是來找師姐的?”
十三一臉好奇,不知發生何事,熟料她這随意一句,卻引來了麻煩。
隻因執法隊現身,令嘈雜的環境爲之一肅,十三下意識開口之時,恰是周圍安靜之時。
“我是葉清。”
見已暴露,穆清遠不想将十三與時芳尋牽扯其中,于是帶着楚甯月,朝四人靠近。
同時背在身後的手,示意兩女不要摻和其中。
時芳尋立時會意,将十三攔下。
“葉清飯堂鬧事,引動青雲榜争端,肆意勾起外門内鬥,特此奉命緝拿!”
持劍男子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卻十分嚴肅,而如今院落之内鴉雀無聲,自是聽得清晰。
但這些雜役弟子,卻也不全是見風使舵之輩,尤其是其中大部分人,都經過來自外門的無妄之災。
所以他們知道,事實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有人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