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甯月刻意發問,爲得便是要司徒奇去推開此門,揭曉謎底。因爲她與楚紅潇先前試探的結果,刻意推斷出這偏廳之上,存有某種陣法,而這裏是問賢堂,陣法定然與風鳴院有關。
司徒奇作爲前任學丞,又是如今的八博士之一,若此地有何陣法,他定然不會陌生。所以由他開門,可以将變故降到最低,同時亦能掩蓋兩人來此,真正的目的。
“此處還有旁人?”
司徒奇聞言,強迫自己從方才瞬間受制于人的驚愕之中恢複鎮定,同時應下了眼前之人,或有心或無意間送來的“階梯”。
是了,在司徒奇看來,對方的這句話,無疑是在轉移話題,且與自己心照不宣。讓自己不必解釋,方才爲何要忽然出手,因爲試探已經結束,沒有必要将話說得太過明白。
“司徒博士何必明知故問?”
見司徒奇不願開門,一旁的楚紅潇決定推他一把,言語之中多有質問之意。可她們這一次,卻是錯怪了司徒奇,因爲對方是真不知情。
司徒奇眉頭微皺,他原以爲對方剛剛的一聲輕斥,不過是信口胡謅,這裏哪裏會有其他人存在,能夠瞞過三人感知?
可是如今看來,似乎對方并非有意胡謅,而是真有其事。
這也讓他,有了興緻。
“哼。”
司徒奇冷哼一聲,轉身之間,便朝偏廳而去,推門而入。雖然他心中也是疑惑,爲何這兩人偏要自己推門,但在懸殊的實力差距之前,他也不得不妥協。
司徒奇的舉止,讓楚甯月和楚紅潇感覺到疑惑,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已有答案。這司徒奇,怕是也不清楚偏廳之内還有旁人。
可是蓑衣人會在偏廳,一定是有人指引,所以他才會在此等候,可如何連司徒奇這半個主人都不清楚自家來了客人?
“嗯?”
司徒奇推門而入,心中正是狐疑,便見一道人影映入眼簾,來人一身蓑衣,頭戴鬥笠,看不清容貌,此時正襟危坐于茶桌之前。
“閣下是何人?爲何在此?”
蓑衣人乃是青雲街暗衛,平日裏深入簡出,很少與人交集,算是風鳴院山長一脈的親信。所以即便是司徒奇,也無法在對方頭戴鬥笠的情況下,認出對方。
隻是覺得,此人周身的氣息,隐隐有些熟悉。
司徒奇說話之間,看似底氣十足,實則卻是有些擔心。畢竟這裏還有一人,可是自己先前毫無所察,那冒失一幕,雖可與東方雲火心照不宣,但被旁人看去卻免不了一個以下犯上的把柄。
此時隻希望,這蓑衣人是敵非友,如此便能将其拿下。
可是他也知道,此地是問賢堂,對方能夠進入此地,且目睹方才自己那一戰,卻又無動于衷,多半深藏不露,且與風鳴院沾親帶故。
然而,回應他的,卻隻有無聲無息。蓑衣人仍舊是坐在原地,毫無反應,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将其直接無視。
司徒奇頓感顔面無光,心中有些不悅,但也知曉眼下這台戲的主角并不是自己,于是自覺讓開了路。
“他有些不對。”
下一刻,楚甯月與楚紅潇同入,卻一眼便看出了蓑衣人的端倪,此人從始至終皆無任何反應,表現得太過鎮定。
楚紅潇藝高人膽大,此時瞥了司徒奇一眼,見他沒有上前的打算,于是便将此事包攬下來,主動靠近蓑衣人。
在場的三人中,若被武道之人忽然出手偷襲,唯一能夠毫發無損,且不傷偷襲者性命的,便隻有楚紅潇一人。
可當楚紅潇步入蓑衣人周身一丈之際,身形卻是微微一頓。
“怎麽?”
楚甯月見狀,迅速上前,來到楚紅潇身側,但此刻卻已無需對方言語,因爲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
原來眼前之人從始至終無動于衷,不是因爲心機城府太深,或是目光高遠,而是他不能動,動不了半分。
見兩人默不作聲,司徒奇終是忍不住好奇,也是主動上前。不過他沒有兩人身爲修士的感知力,需要再靠近些,方能看出端倪。
此刻一隻手搭在蓑衣人肩頭,正想搖晃對方些許,卻見眼前的蓑衣人,整個身形癱軟而下,朝前倒去。
“這...”
“此人已氣絕多時。”
楚甯月說出判斷的同時,神識四散而出,搜尋此間殘存痕迹。照理說,人死燈滅,氣息會迅速消散,可是方才在院中感知之時,蓑衣人的氣息卻未曾改變。
如果蓑衣人是中途被人殺死,那麽這期間的氣息更改,楚紅潇定然不會被瞞過。
除非,這動手之人運用的,乃是楚紅潇與楚甯月皆不擅長的領域...
陣法。
是了,就連方才踏足偏廳之時,自己等人都無法第一眼分辨出蓑衣人已死,唯有近身一丈方能清晰判斷,甚至此刻若不用心感知,仍舊可以從蓑衣人體内,感知到一股屬于他的微弱氣息。
“啊?!”
就在此時,司徒奇驚呼一聲,頗爲失态,讓楚甯月有些好奇。因爲她與司徒奇相識已久,雖然見過對方發怒咆哮,但卻從未見過他這般舉止。
而司徒奇的這一聲驚呼,全然是因爲他摘下了蓑衣人的鬥笠,看到了蓑衣人的面孔。整個風鳴院中,認得蓑衣人的人并不多,可司徒奇恰好便是其中之一。
因爲眼前的蓑衣人,正是....
“此人是我青雲街暗衛之首,柳鴻尚,實力猶在方進之上,怎會無聲無息死于此地?”
司徒奇說這句話,當然不是在爲兩人解答蓑衣人的身份,而是他第一個反應乃是柳鴻尚身死,與這兩人有關。
畢竟自己之所以會來此地,是因爲少年楚陽引導,而兩人方才讓自己推門而入,又顯得頗爲刻意。
但若兩人想要以這種方式,擺脫殺人者的嫌疑,未免太過拙劣了一些。以這兩人的手段,大可殺死柳鴻尚後,直接毀屍滅迹,隻要兩人不出現在人前,又有誰會去懷疑?
楚甯月眉頭微皺,此時望向楚紅潇,而後者則是微微搖頭,傳音道:
“我當時感知到此人進入偏廳,而偏廳之内并無旁人,其身上氣息也從未改變,他的死太過蹊跷。”
對于楚紅潇的話,楚甯月自然不會懷疑,雖然懷疑她說謊,或許是最簡單的解法。
“如此說來,這兇手能瞞過你的感知,無聲無息擊殺柳鴻尚,更可留存其一絲氣息,混肴視聽,這樣的人在南域之中...”
傳音至此,楚甯月想到了一個人選,隻是這人剛剛被誅滅,即便死亡不是終點,怕也無法複生得如此迅速。
“不會是她。”
然而,楚紅潇卻似與楚甯月心念相通,猜到了對方所想,否定了此事:
“若是她出手,即便有陣法阻隔,我亦能第一時間感知到氣息變化,就如同我能随時感知到你的方位一樣。”
不錯,自己倒是忘了這一點,那紫衣女子的确有這個能力,且修爲也在自己之上,可是她的身份卻頗爲特殊,逃不過楚紅潇的本源感應之法。
可若不是她,放眼整個南域之中,又有什麽人能夠做到,在楚紅潇的神識感知下,無聲無息殺人呢?
“你可知道?”
楚甯月遭遇難題,此時得不到答案,于是心念傳音,嘗試詢問白離山。可是識海之中,卻遲遲沒有傳來任何回應,這與素來喜歡關鍵時刻出場解惑的他,大相徑庭。
知道白離山此時不願搭理自己,楚甯月也不強求,而是讓自己冷靜下來,對此事進行推演。
這座偏廳之中,并無術法痕迹殘留,至于是否有陣法幹預,尚需專業之人看過。而蓑衣人體内,亦沒有有用的線索。
究竟是什麽人,能夠做到瞞過楚紅潇的感知,無聲無息擊殺柳鴻尚?
等等...
就在此時,楚甯月想到了一種可能,這蓑衣人柳鴻尚,的确是在進入偏廳之後身死,但他的死卻在更早之前便已注定。
楚甯月還記得,此界之中存有一門手段,能可讓人延遲死亡。當日那灰衣老者與自己鬥法,便險些以咒殺之術取了楚紅潇性命。
雖然發動條件極爲苛刻,但至少說明此界之中存在這種手段,或許蓑衣人在之前便被人種下咒殺之術,隻是在進入偏廳之後方才爆發。
可是其身死的那一刻,周身氣息的改變,卻是無法隐藏的,除非配合另外的一些手段,才能瞞過楚紅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