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之中,以血結陣的面具男子,忽然驚呼一聲,身形疾退。作爲布陣之人,他最爲清楚陣内情形,亦知這三人誅邪陣法,即便是以血布陣,以自己一人之力也太過牽強。
本以爲眼前古修孱弱,能可以一己之力鎮殺,卻不想對方剛剛并未使出全力,如今全力施爲之下,已有突破陣法之相。
穆清遠雖知幾分陣法,但對于眼前面具男子所設之陣,卻并不了解。此刻即便有心,也無力相助,更何況她所在意的并非是陣法之中的柴刀殘刃,而是....
識海之中...
“楚道友,你的時間不多了。”
孤島之上,始終優哉遊哉的白離山,忽然開口,随即席地而坐,手中烏光一閃,一床漆黑古琴立時浮現而出,卻在現身瞬間,被一陣迷霧籠罩。
楚甯月此時心神,皆在眼前黑影之上,自然沒有關注這漆黑古琴,否則她必會心生疑惑。因爲她早前,曾經見過這古琴,白離山不該擁有此物。
白離山雙手撫琴,卻不知以何種手段,彈出一道啞琴,隻見琴弦舞動,不聞琴音傳出。但識海之中,卻凝成了一道無形光幕,遮天蔽日,蓋住了整片識海。
外界的聲音,逐漸消失于無...
楚甯月雖不知發生何事,但卻知曉,眼下白離山絕不會出手相助自己,所以斬殺眼前黑影,隻有憑借自身之力。
可是修士施展分神之術,以自己轉脈境的修爲,實在太過兇險,即便自己的神識已達假丹之境。但随即,她便想到當日與白離山一同,開啓意識之戰時的細節。
心中不禁升起一絲疑惑...
下一刻,心念一動之間,一道虛影突兀浮現在楚甯月對面二十丈開外,黑影後方。
“嗯?”
楚甯月輕疑一聲,她知曉自己的猜測無誤,這并不是什麽修士分神之術,而是在自己的識海之中,自己可以随意創造。
是了,自己如今的身體并非實體,而是如同這黑影一般,隻是化身如此,本質上乃是神識之力。所以隻要控制得當,便可分化神識之力,凝成一道或是數道分身。
這些分身,隻能存在于識海之中,與修士分神之術,能可踏出識海不同,對付眼下困境,已然足夠。
心念至此,楚甯月加催神識,三道虛影自黑影身後三個方位浮現,剛一現身,便是手持長劍,疾攻而去。
因爲她能夠感受到,黑影正在逐漸擺脫控制,亦知曉自己分出三道神識,無法支撐太久。
下一刻,三道分身化光而去,如風似電,于孤島之上帶起道道青色劍影,切割黑影。劍影所過,黑影立時殘破不堪,外圍黑氣想要填補中樞,卻被明月所制,難以動彈。
劍光分化之下,黑影中樞迅速潰散,黑氣無法及時填補,使得黑影口中發出陣陣咆哮,但掙脫控制的力道,卻是越來越小。
此舉雖然無法一舉斬除黑影,卻能讓其氣息實力大跌,最終消磨至死,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楚道友做得不錯,隻可惜,我們沒有時間了。”
就在此時,一旁撫琴的白離山,忽然出聲,聲出同時,擡手朝着殘破黑影,淩空一抓。一道淩厲吸力,立時自其掌心迸發而出。
黑影口中,立時發出一陣怪叫,似是感受到了恐懼,既是抗拒,也是絕望。
“你做什麽?”
楚甯月沒有阻止白離山,但她卻想要知道,對方意欲何爲,方才逐步指引,是否便是爲了這一刻。
“眼下已沒有時間斬除此物,好在此物氣息,已被楚道友磨去七成。接下來這裏的事,交給我便可,此物殘存魂力,與其浪費,不如供我滋養一番,而外面的人,還需要你去救。”
白離山淡淡開口,對于自己的目的,沒有絲毫隐瞞。這黑影的魂力,對于他來說,的确是滋補之物,但先前若要吞噬全盛的黑影,必會讓楚甯月神識激蕩。
這就好比一塊未經切割的食材,想要一口吞下,總歸是要付出些代價。可若經過切割烹饪,雖然體積比原來小上許多,但卻可以輕易吞服。
“你...”
楚甯月之所以能夠容忍,自己的識海之中另存他人,一是因爲一開始的确沒有辦法斬除此人,二則是因爲此人一路同行而來,對自己也算助益良多。
雖然他爲人不佳,爲達目的不擇手段,視旁人性命如草芥,但每每行事之前,卻也會将心思,完全告知自己,做與不做,皆由自己判斷。
正如此時,他若刻意隐瞞吸收魂體的真相,那楚甯月多半會心生芥蒂,疑他是否所做一切,皆爲了此時。
可是他主動坦然,反而讓楚甯月一時之間,恨不起來。但一想到,那黑影很有可能是古修殘識,而白離山要做的是吞噬此物,便又覺得十分抵觸。
雖然這不是吞噬修士,但手法,也有些近似邪修了。
“我能提前蘇醒,确與此物有關,如今吸收其殘存魂力,想來能夠将上次損耗補回大半。若楚道友接受不來,我不動它便是。”
白離山極少解釋什麽,但此刻卻是真心不希望,楚甯月多心多想,因爲今日旁敲側擊,教她的内容,才是重點,不該讓她将重點放在自己身上。
“哼。”
楚甯月冷哼一聲,自行退出了識海,可剛剛睜開雙眼,便見那一柄融合了殘刃的柴刀之上,浮現出一道中年男子的虛影,此刻負手而立,懸浮于半空。
“蝼蟻也敢忤逆本座,當賜爾等千刀萬剮之刑!”
說話間,虛影擡手虛按,周圍勁風呼嘯不止,如刀似刃,直取眼前四人而去。而穆清遠當機立斷,抽身疾退,沒有去管距離虛影最近的面具男子,而是護住了南宮霞與易莫名。
并非她見死不救,而是距離之上來不及出手,如若皆要相救,恐怕反而會增添危險,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唔..”
面具男子剛剛以血布陣,如今陣法被破,本就遭了反噬,又被虛影首個針對,此刻周身骨骼不斷脆響,雖能勉強抵擋風刃,但卻知道自己今日難逃此劫。
但他此刻所思,并非是自己卷入災禍之中,怨天尤人,亦不是身後之人,爲何不出手相助自己。
他此刻所想的,乃是自己如何應對,才能最大限度削弱這古修的實力,才能爲衆人博來一絲生還可能。
可自己如今,已經完全陷入被動,根本無法做些什麽,想要突破困境,便隻能施展底牌。可此底牌一旦施展,便會用盡自身全部生機,斷無活命可能。
“可惜,最終還是要走到這一步....”
面具青年無奈,本以爲自己今日能逃死劫,卻不想仍舊要死于此地,隻不過眼下雖身死,卻算是死在戰場之上,不算窩囊。
“蝼蟻頑抗,徒勞無功。”
天空虛影沉聲開口,一掌按下,一道血色掌印從天而降,好似一座山嶽,勢要将面具男子,壓得粉身碎骨。
眼見危機已至,不用底牌是死,用了底牌雖然仍舊是死,卻能爲旁人博一線生機。
面具青年歎息一聲,氣運風府....
可就在此時,其周身壓力,瞬間一空,一道人影出現在眼前,隻一指點出,便接住了山嶽一般的血色掌印,化出滔天火海與之相抗。
随即一聲入耳:
“轉脈境亦敢自稱本座,古修都是像你這般自大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