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出口,方進周身爆發出一陣氣浪,強行掙脫氣機控制,得以片刻喘息。此時倒退而出,一臉警惕望着眼前之人,心中不敢再有半分大意。
方進如何說也是堂堂五品極境,如今雖然看似狼狽不堪,滿臉血污,但卻算不得重傷。因爲他一身護體功法仍在,隻是方才被神秘氣機鎖定,所以無法控制身形,以面嗆地,故有此态。
可如今,他掙脫了氣機控制,更已拉開距離,便有了反敗爲勝的契機。
此時站在原地,沉默不語,一面運轉内息療傷的同時,一面回味方才的異常。
方進方才出手之間,并未感覺到自身力道受阻,或是泥牛入海,反而是太過順利,好似有一股力量加成己身。
但因爲這力量并非來源于自己,所以難以掌控,每一擊攻出,都與自己預想的有所偏差,且無法變招應對,故而看起來招招落空,難以制勝。
而接連消耗之後,憤怒之下暴起出手,想以内招一絕生死。卻不想絕招落地之時,反被一股氣機鎖定,便好似絕式對局之中,再遇絕式鎖定。
這種情形,他與人對局十餘年,從未遇到過。
這股力量并不來源于自己,卻對柳瘟諸多助力,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與此子有關。可是柳瘟此子,在風鳴院中沉寂多年,遭受諸多白眼,乃是公認的廢物與罪人。
他若當真深藏不露,也該爆發在核心弟子選拔戰上,而不是用在褫奪自己核心弟子之位。因爲這些年來,自己雖然與衆人一般,皆不待見此人,卻也沒有什麽交集,或是針對。
此子沒有理由,當衆挑戰自己,要奪自己核心弟子之位。
除非...
“你不是柳瘟!你究竟是誰?!”
最終,方進得出了結論,眼前之人,絕不是柳瘟!如此便能解釋,自己爲何會敗,亦能解釋他爲何會将主意,打到自己的頭上。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嘩然。
然而董博士,反應極爲迅速,立時朝手下人遞了一個眼神。而人群之内的接應者,亦十分敏銳,立時開口道:
“原以爲方進雖然出身低微,但卻是個光明磊落之人,想不到竟然如此輸不起。”
“是啊,所謂寒門之首,不過如此,其下之人想來也不過是一群彼此報團取暖的腌臜,難登大雅之堂。”
“丢人,真是丢人。”
一時之間,人群之中議論紛紛,而方進此時聽得清晰,心境更加紊亂。
他本就将寒門陣營看得極重,如今又被人如此編排,心中怒意更甚。知道此刻無論自己說什麽,這些人都不會再輕易相信,因爲弱者與失敗者,沒有話語權!
而這裏乃是問賢堂,并非尋常内院區域,因此其内沒有寒門陣營學子,唯有風鳴院高層精銳,所以此時便連一個爲他辯解的人也沒有。
其心中怒意翻騰的同時,亦感孤立無援,心境逐漸崩塌。
董博士這一招,可謂殺人誅心。
即便他也覺得,柳瘟今日有些異樣,不過隻要能挫敗四院陰謀,再追究柳瘟身份,拉他下水,便可一箭雙雕,保住南宮家地位。
至于真相如何,他并不在意。
“是你,皆是因爲你!”
方進此時怒火中燒,正需要宣洩,此刻便又見到柳瘟朝自己,投向輕蔑的目光。雖然口中未說什麽,但心中的聲音,卻在一旁的議論聲中,不斷翻湧。
緻使失去理智,失去應有判斷,心中唯有一字。
“殺。”
殺死眼前之人,自己便是勝者,而勝者便擁有話語權,可以用實際行動,證明一切。殺死眼前之人,今日之局,便可扭轉,便能一舉挫敗南宮家,一展心中抱負。
心念至此,方進怒不可遏,此時當衆身形化爲一道殘影,直朝柳瘟而去。
“這..身意?!”
董博士見狀,口中輕呼一聲,因爲自山長重傷,風鳴院日漸破敗之後,便再未出過一個四品。可是此時方進怒不可遏,出手之時帶出的殘影,卻是四品身意的标志。
如若此子當真入了四品,那自己便該重新做出考量,因爲此子無疑會成爲,扭轉風鳴院局勢的關鍵。但若扶此子上位,自己勢必遭殃,私心與公心之間,不斷掙紮...
“此子未入四品,隻是徒有其型罷了。”
就在董博士動搖之際,一旁的聲音,爲其定心明志,正是司徒奇。因爲司徒奇一直關注戰局,加上他當年未傷之時也是初入四品,所以十分清楚四品與五品極境的差距。
此時這樣說,不隻是爲了柳瘟,更是爲了穩定董博士的心神。更何況,局面已發展至此,方進注定要劍走偏鋒,自己不能站在他這一邊。
“嗯?”
柳瘟始終淡漠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漣漪,此刻眼前一掌,倏然而至,已來不及躲閃。
其擡掌之間,一陣柔風浮動,似在掌心之前,凝成一道屏障。下一瞬,雙掌相接,兩人身形齊退,屏障頃刻碎裂。
“唔..”
一聲悶哼,柳瘟嘴角初現朱紅,似是受了内傷,而方進則隻是後退三步,毫發未損。
“能赢!”
眼見自己一掌震退對手,方進信心大增,若說他之前一掌,乃是怒極之下暴起出手,不計後果,那麽此刻便是有了絕殺的底氣。
這一瞬之間,他似乎忘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被神秘氣機左右,又是如何變得如此狼狽。隻以爲眼前之人,黔驢技窮,内息不濟。
故而此時,絕不能給對方喘息之機,于是身形一動,再度搶攻而上。
方進一掌落空,變掌成爪,直朝柳瘟面門而去,後者身形微斜,方才躲過一擊,腰腹之處,便又迎來一擊。
方進出手之間,連綿不絕,招招直取要害,一時之間,竟似是将柳瘟完全壓制,使得後者難以招架,漸漸落入下風。
但唯有他自己方才知曉....
“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
是了,他此刻出手攻擊柳瘟,又覺自身功法不受控制,雖然連攻之下,打得對方毫無還手之力,但卻始終無法落在對方身上,造成緻命傷勢。
反倒是自己的内息,正在迅速消耗,仿佛是被一隻無形大手操控,逼着自己将内息宣洩而出,快速消磨殆盡。
“不對...”
一旁的司徒奇觀戰,雖然初覺柳瘟後繼無力,逐漸陷入下風,但如今卻察覺他在刻意藏拙。因爲他看似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實際上躲閃的身形,卻在越發從容。
好似步步算計。
就在此時,方進佯攻面門一招,右手回身之間,直取下三路,奇險無比。柳瘟身形一躍,再現最初飄逸身法,可方進卻是冷然一笑。
他這一擊,便是爲了逼對方施展身法,雙腳離地,因爲他也同樣還有一張底牌,一直沒有動用。
此刻,正是這底牌揭曉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