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傳音入耳，穆清遠微微一頓，周身氣息亦是一滞，似是因爲這一句話有所動搖。眼神迷離之中，帶起一絲茫然，似在思考這句話的真僞。

“穆道友，祁如清所受傷勢特殊，以我之法難以讓其痊愈，雖然他有囑咐不可将此事告知于你，但我此番尋你，卻也有求助之意。”

見穆清遠周身氣息有變，楚甯月知曉自己的言語起到了作用，此法确然可行。于是再接再厲，想要暗示穆清遠，祁如清沒有死，而且不想讓她擔心。

雖然不知道，祁如清與此女之間具體是何關系，但絕對關系匪淺。

隻要讓穆清遠心生希望，那麽便可解眼下之境，即便她日後發覺，祁如清确然身死，想來以她的心性，也不會再次被人影響心神判斷。

“他...”

穆清遠輕輕吐出一字，周身萦繞的黑霧，此時有了短暫消退之相。但其腦海之中，另一個聲音，卻同時響起，讓其迷離的眼神，陡然一變。

“爲何祁如清信任楚甯月，卻不信任你？！”

但這眼神卻非是憤怒敵視，而是厭惡，亦非是針對楚甯月，而是心魔。

穆清遠所持之劍，名喚秋水無痕，施展之時，能可營造幻境，洗滌人心。其上更附有一套特殊功法配合劍訣，名爲鏡心訣，施展起來，則可深入人心。

然而其當日有傷在前，耗損在後，舊傷未愈之下，察覺異樣，傳信楚甯月求援。可卻未能撐到對方前來，便已被其看守的古修，趁虛而入，開啓神識之戰。

雖然一戰功成，将後者壓制，但也因神識之戰耗損加劇，氣息微弱。偏偏就在這時，有人上門拜訪，更是借助留影石，帶來了一段影像。

因神識之戰，本就心境不穩的她，再遇有心之人施心魔之術，而古修則利用最後一絲餘力，催動心魔，想要侵蝕穆清遠神志。

但那古修并不知曉，穆清遠心魔滋擾的症結，乃是在祁如清身死之上，并非是因爲妒忌旁人。

這一句挑唆，非但沒有讓穆清遠心魔加劇，反而意識到一絲端倪。

“他...當真未死？”

随着心中質疑聲響起，穆清遠恢複了一絲意識，此刻輕聲開口，望向陣法之内的楚甯月。

而其腦海之中，已然殘破不堪的古修元魂，此時則是憤怒與驚懼參半。可開口之間，卻仍是想要挑唆穆清遠與楚甯月的關系，而非糾正關鍵症結。

“當然未死。”

楚甯月四字出口，極爲笃定，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說謊說得如此心安。根據白離山所言，祁如清尚有複生的機會，所以他便不能算是身死，充其量不過是失去意識，所以說他重傷也無不可。

但正如楚甯月了解的那般，穆清遠不會輕易相信旁人言語，自然也就不會輕易因爲她的一句話，而對已經認定的事實，動搖太多。

于是沉吟半息，再度開口，問出一句...

“可敢以心魔起誓，以證所言不虛？”

此言一出，楚甯月面上不動聲色，隻是立即擡起右手，但卻沒有施展術法。因爲她知道，自己所言爲虛，雖然她願意相信祁如清沒有死，但若以心魔大誓自證所言非虛，卻....

“讓我來。”

就在此時，楚甯月腦海之中，再度響起白離山的聲音，隻是這聲音，帶着幾分虛弱。楚甯月略微遲疑，便也同意了對方，身形再度出現在識海之内。

如今的識海，已然平息，風浪已止，一切恢複如初。白離山仍舊是一身黑袍，站在孤島之上，望着自己。

“心魔大誓，需以本人立誓方才有效，故而由我開口，無論誓言如何，皆不作數，卻可讓對方盡信。”

白離山沒有立即接管身體的控制權，而是輕聲開口，向楚甯月解釋。似乎擔心稍後行動之時，對方幹擾。

但他這舉動，卻讓楚甯月覺得有些奇怪，有些反常。因爲她早已習慣了白離山那些，自己無法理解的行事作風，雖然并不認同，但也并不排斥。

“嗯。”

眼見白離山仍舊未走，楚甯月終于還是主動開口，輕應了一聲。果然，一聲落定，白離山身形消散，不複識海之内。

同一時間...

“楚甯月在此立誓，方才所言，句句爲真，如有欺瞞，必定心魔入體，永墜沉淪！”

白離山控制楚甯月的肉身，沉聲開口，同時暗運術法，使得周身狂風大作，營造氣氛。話音落定，更是借助周圍陣法，映照出一道光柱，沖天而起。

直達雲霄千丈，化爲一片祥雲，驅散頭頂黑霧迷障。

“他在說謊...他在說謊！”

穆清遠腦海中，古修的聲音歇斯底裏，但他此刻卻是徒勞無功。因爲穆清遠早已不再相信他的挑唆，此刻的關注點，皆在祁如清未死之上。

眼見楚甯月立誓，此刻周身黑霧，已迅速消散，心境開始回轉。眉心之上的血色蓮花，開始片片凋零，掌中斷刃，亦開始碎裂。

仿佛恢複如初，隻是時間問題。

但，此時的白離山，卻是眉頭微皺，并沒有放松警惕。因爲引導穆清遠爆發心魔之人，還未現身，真正的威脅乃是此人，而非穆清遠。

所以爲了确保穆清遠，不會再被利用，白離山開口傳音，提及八字。

“書劍山莊，太素清音。”

話音入耳，穆清遠身形一顫，眉心血色蓮花瞬間潰散，這短短八字，猶如晴天霹靂，使得其驟然清醒。

因爲白離山傳音這八字時，所用的聲音，并非東方雲火，并非楚甯月，也并非白離山。

而這八字對于穆清遠來說，勝過楚甯月立心魔大誓百次，極爲可信。因爲這個秘密，在此界之中，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

眼前之人既然說出了這八字，那麽一個問題，接踵而至...

“你是誰？”

耳中，穆清遠的聲音幽幽響起，預示着她已恢複神志。而白離山，沒有回應此句，隻是朝其微微颔首。

下一刻，便進入了識海，将身體控制權，還給了楚甯月。因爲他此刻的狀況不佳，不能長時間控制這具肉身，更不能讓楚甯月起疑。

因爲其在控制肉身之時，屏蔽了楚甯月識海之内，對外界的感知。必須速戰速決，一子定乾坤。

眼見對方颔首，穆清遠眉頭皺得更深，但一些殘破的片段，也在腦海之中迅速複蘇。想起了自己因何心境失守，因何心魔入體。

所以，這裏除了古修之外，還有另有一名修士，此人如今尚未現身。而此人，才是事情的關鍵。

隻可惜，自己方才蘇醒之時，沒有留手，已然徹底掙脫了控制，便是想要做戲引出對方，也是悔之晚矣了。

至于那關鍵的八字...

是祁如清對他所說？還是自己一開始根本就認錯了人？此點疑惑，尚需時間化解，需得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