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南宮霞如此模樣,楚甯月倒是有些不忍直接開口,直奔此行主題。因爲自己要問的問題,注定會讓對方,再度神傷。
卻未想到,南宮霞此時望着自己,眼中已是秋波流轉,無語凝噎,漸生秋露。
楚甯月正想上前詢問,卻見對方朝着自己跑來,此刻倒也沒有閃躲。
但下一刻,南宮霞便對楚甯月,來了一個投懷送抱,抱住後者的同時,緊繃的情緒,似在這一刻決堤,眼中秋露,終于落下。
楚甯月眉頭微皺,但此時也沒有推開對方,而是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寬慰。雖然不知發生何事,但卻知曉,此事對南宮霞打擊十分嚴重。
她雖然不太會安慰别人,但卻依稀記得,當初二師兄是如何對自己的。于是,便如法炮制,手法極爲生疏地,拍着對方的肩膀,身形略微搖晃,似在哄人入睡。
另一隻手,則撫了撫對方的頭發。
卻不想,她這舉動,非但沒能讓南宮霞止住淚水,反而讓其有了安全感,淚水決堤而出。
而這一刻,她完全忘記了,自己在此界之中的化身,乃是一名男子,并非女子。這一點,無論如何施展化相之術,都不會改變。
正如她從來沒有想過,南宮霞會對她芳心暗許一般。
她今日這番行爲,在南宮霞的理解之中,乃是截然不同的意思,這一點,怕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知....
“哎,楚道友,不娶何撩?”
腦海中,傳音再起,打破迷之氣氛。楚甯月微微一愣,不明何意,而白離山則笑而不語,沒有繼續開口。
十息過後,南宮霞哭聲漸止,此時也松開了楚甯月,見對方黑衣之上,已是濕潤一片,不免覺得有些歉然,有些...
“南宮師姐,究竟發生何事了?”
楚甯月的話,将其拉回現實,使得其剛剛因爲釋放壓力而舒緩的神色,爲之一僵。而後卻是說出了一項,令楚甯月意外的信息。
“昨夜父親遇刺,至今尚昏迷不醒。”
“學丞遇刺?”
楚甯月此行目的,便是爲了掃清心中疑慮,排除風鳴院刺殺樓玉衡兩女的可能性。但南宮歸元此人,心思過重,自己又對其了解甚少,所以很難判斷此人是否做出極端行爲。
可如今從南宮霞的神色來看,南宮歸元遇刺乃是事實,而其遇刺的時間點,乃是昨夜,也就是自己在千丈峽谷之時。
而刺殺樓玉衡事件,則發生在今日剛剛,若是南宮歸元布局,沒有道理将自己一并算計。而且時間上,恐怕也來不及。
當然,這一切必須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那便是南宮歸元,的确遇刺。
“南宮師姐放心,你将此事細節與我道明,此事我自有辦法處理。”
南宮霞本就對楚甯月極爲信任,如今聽她如此一說,哪裏還有半分隐瞞?便是連帶一些,自己看到的隐秘之事,未曾告知給司徒奇、董博士之事,也一并講了出來。
“昨日晚飯後,我照例去父親處請安,卻發現父親不在正殿之中,于是便去了父親書房。可是書房大門未合,父親一向對此地頗爲重視,絕不會出現如此纰漏,所以我便入内查看。
書房之内一片狼藉,似是被人刻意翻找過,東南方角落的書架,被人一刀劈成兩半,但也露出其後隐藏的暗道。
我擔心父親安危,于是便進入暗道,聽到了父親與一名中年人争吵,似是關于什麽計劃,父親主張徐徐圖之,而那人主張急行。
這處暗道我曾來過,所以便打算進入其中,護着父親安危。可是沒走多遠,便觸發了機關...”
說到這裏,南宮霞話音微微一頓,似是在努力回想昨夜的記憶,但很可惜,在觸發機關之後,她便意識模糊,并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實,還是夢境。
“毒煙入體,我分不清自己所見之事是真是假,隻依稀看到父親恢複了功體,帶我離開暗道。卻在進入書房之時,遭黑衣人偷襲。
當我醒來之時,董博士已将我與父親帶回,若非父親有貼身内甲,化消了部分攻擊,那一劍如今怕已....”
說到這裏,南宮霞的聲音已變得極小,似是害怕繼續想下去,害怕所思所慮會發生。
“已經沒事了,此事我會幫忙調查。”
楚甯月輕聲開口安慰,心中已相信了南宮歸元,與今日刺殺之事無關。且不說南宮霞不可能欺騙自己,便是有心,也是無力,因爲時間上來不及布置。
至于這一句幫忙調查,實際上隻是随口應下,安慰南宮霞。卻不想,這句話讓南宮霞心中更爲感動,因爲隻有她清楚,那刺客極有可能是自己人。
所以父親遇刺的一些隐秘信息,她隻告訴給了楚甯月,便是與南宮霞親近的董博士,她也未曾吐露。隻說自己誤觸機關,昏迷不醒,不知發生何事。
而南宮繼并非嫡長子,前些日子又開罪書山上使,被罰禁足面壁不得出。如今便是有人懷疑南宮霞說謊,也絕不敢在此時,懷疑南宮家的嫡長女。
否則,便是不給風鳴院一衆高層面子,要讓他們首尾不能顧全,家醜外揚。
所以,無論他們是否懷疑南宮霞,此時都隻能幫助南宮霞調查此事,因爲南宮霞乃是南宮學丞之女。
安撫南宮霞後,楚甯月離開了問賢堂,告知前者自己需要隐于幕後,如此才方便獲取隐秘的信息。而對于這個說辭,南宮霞深信不疑,她也知道,調查此事,需要雙管齊下。
所以她願意做這明面之人,爲楚甯月制造暗中調查的時機。
...
離開問賢堂,楚甯月心中疑惑皆消,準備回到四院駐地,告知樓牧遙結論。
可就在此時,其腦海之中,再度響起了一道傳音...
“楚道友以爲如何?”
聽到白離山的聲音,楚甯月隻以爲他是想要擠兌自己,先前沒有聽他的話。如今疑惑已消,皆如他當時推測一般,南宮歸元并非指使者,實屬多此一舉。
于是冷哼一聲。
“哼。”
便是自己多心了,那也需得自己求證,怎能事事依賴于他的判斷?
然而...
“我本來并不懷疑南宮歸元,可經曆今日一幕,卻覺得此人,很是可疑。”
“嗯?”
這個回答,的确讓楚甯月有些意外,當初要自己相信南宮歸元的是他,如今懷疑南宮歸元的也是他,此人爲何如此反複?
“并非是我反複,而是南宮歸元遇刺得太過巧合,像是故意創造不在場的證明,洗脫嫌疑。所以,讓我覺得很是可疑。”
白離山的話,讓楚甯月眉頭微皺,因爲她認爲,南宮霞絕無可能欺騙自己。雖然自己遇人不多,但這點感知力還是有的。
而她此刻根本無需開口,白離山的傳音,便再度響起:
“我知曉楚道友相信此女不會欺騙與你,但卻無法保證,她所見之事乃是事實。換言之,我若是南宮歸元,有心布此迷局洗脫嫌疑,南宮霞定然無法察覺。
所以此事不得不防,風鳴院暫時不能回。”
而楚甯月則是沉默不語,覺得白離山所思太過陰沉,太過冷漠。自己雖未将南宮霞真的當做師姐看待,但她也算是半個殘陽宮門人。
她如今險些遭受喪親之苦,自己若再要火上澆油,揭她傷疤,未免太過冷漠了一些。
而白離山對此,則是笑而不語,不再開口,因爲他也隻是懷疑,而非定論。
是非真相,交與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