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内之人隻以爲樓外之人另有幫手,而樓外之人卻不知眼下發生何事,此時神識外放,想要查看其中玄機。
“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樓玉衡輕聲開口,此時眸光卻是落向了一旁破碎木桌之上的清茶。似乎她從破陣的手法中,看出了些許端倪,猜到了來人是誰。
但她卻不知對方爲何沒有現身,亦不知對方在等待什麽,是否需要自己這句話爲引。
可回應衆人的,除了夜色之下的寂靜之外,再無其他。唯有清風拂過,吹起地面些許落葉,發出輕微之響。仿佛方才,劃過的流光以及破碎的陣法,從未出現。
但在場的有心人,卻早已不敢妄動半分。
“來人實力莫測,上使還需謹慎,稍後若是動起手來,還請上使帶着同伴離去,此地自有老夫斷後。”
說話間,黑衣人走到了樓玉衡身側,而前者在看清此人樣貌之後,便斷定出此人不會攻擊自己。所以,此時心中雖有幾分警惕,卻還是任由對方來到自己身旁站立。
“果然是他!”
站在樓閣之外的蕭無玉,此刻同樣看清了黑衣人的樣貌。
正如自己先前所料一般,南域之中,有如此陣法修爲,且是五院之人者,唯有李相容一人。
隻是這黑衣人是李相容,那他爲何要黑衣蒙面潛入此地?他與那前來試探自己的司徒奇,又是否有所關聯?
方才司徒奇重傷,那救走他的神秘人,又是否便是眼前的李相容?如果是,那時他爲何沒有坦白身份?
而既然他是爲了保護書山上使,那又爲何要試探自己?即便他們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也不該覺得自己會威脅到書山上使才是。
這,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今日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就在此時,天際之上傳來一聲低語。随即,一道人影從天而降,徑直落在蕭無玉身旁。
蕭無語正想動作,其周身地面之上卻是突兀浮現出四道無形鎖鏈,朝其四肢捆縛而去。蕭無玉見狀心驚,立時運轉遁法,欲淩空躲避。
可其身形剛剛淩空半丈,便覺一股龐大壓力從天而降,體内真元立時受阻,遁法亦被迫終止。在這股壓力之下,竟被強行壓了下來,徹底被四道鎖鏈困住,難以動彈。
“術法!”
蕭無玉心中固然驚訝,但此刻卻沒有自亂陣腳,而是在冷靜分析。
這四條無形鎖鏈,在旁人眼中自是無形,可在其神識之下,卻不是無形之物。可這四條鎖鏈出現的時機太過突兀,而且速度奇快無比。
還有方才自己施展遁術之時,頭頂一閃即逝的龐大壓力,種種迹象皆表明,此刻這背對自己,身影模糊的神秘人,也是一名修士。
神秘人周身,似有一團迷霧籠罩,便是以神識也無法穿透,隻能依稀看到此人身形,卻看不到樣貌甚至衣着,頗爲古怪。
而以自己的神識,也根本判斷不出,對方是何修爲。但直覺告訴自己,此人的實力,不如師尊。眼下恐怕隻有師尊心有靈犀,自那千丈峽谷趕回,才能解眼下之局了。
心生此念的同時,蕭無玉自覺一陣無力,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
“不是他?”
同一時間,樓玉衡亦是心中頗爲意外,因爲她本以爲來的人是東方雲火,可是眼下見了這神秘人開口,以及行爲,可以判斷出他絕非東方雲火。
因爲後者不可能去傷害蕭無玉,也沒有必要演這一番戲,以他的實力,大可武力化解這一場亂局,至少自己一時之間,想不出他這樣做的理由。
所以隻能相信,他不是這個神秘人。
而衆人面上的神色,以及細微變化,此刻盡數納于李相容眼中,其始終握在身後的一隻手,此刻攥緊些許。
心中似是已經有了什麽決斷,此時望向身旁的樓玉衡,疾呼一聲。
“快退!”
說話之間,李相容迅速摸向胸前,取出一塊傳送陣盤,當即催動,似是想要送樓玉衡離開。可就在此時,神秘人卻冷哼一聲...
“晚了。”
話音剛落,剛剛破碎的大陣,此刻重新凝結,但與之前不同的是,無形光幕,如今已然盡是赤紅之色,外顯于此。
而這赤紅之陣中,似有無數無形鬼手,朝着樓玉衡與李相容兩人攻去,所攻者卻非肉身,而是将體内真氣。
此時兩人體内真氣紊亂,不斷被牽引而出,虛弱之感,蔓延周身,俨然是一座困殺之陣。
“想不到南域之中,竟還有如此陣道高手。”
李相容故作鎮定,但此刻卻能夠判斷出來人的陣道實力在自己之上。因爲他非但能夠改裝自己所布的陣法,更能在自己全然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輕易操控此陣。
但他卻知道,此刻自己絕不能露怯,否則在這場博弈之中,便徹底落了下風。
但..其手中的陣盤,卻也早已停止了運轉,被這赤紅大陣氣機影響,難以生效,一時陷入困境之内。
...
“嗯?”
與此同時,被控制住的蕭無玉忽然輕疑一聲,因爲他從這赤紅大陣之中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此刻再望向那看不清容貌的神秘人,一時覺得他的身形有幾分眼熟。
眼神之中的警惕,此刻轉化成了狐疑,望着眼前之人,陷入短暫沉默之中。同時,亦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禁制,似乎有所減弱。
而那神秘人,如今全然沒有關注自己,隻要自己暗中積蓄力量,然後爆發一擊偷襲,或許便能轉危爲安,化解此局。
“既逃不過,便隻能奮力一戰,此戰兇險,勝負尚未可知。稍後但有機會,還請上使以大局爲重!”
樓玉衡此時眉頭微皺,他當然清楚,李相容的話雖說得好聽,但事實卻擺在眼前。他口中的大局,便是要自己不管旁人的死活,拿準時機自己逃命。
可是自己即便能夠舍棄李向榮的性命,也無法置遙兒于不顧。
所以,便隻剩下最後一個選擇...
“既逃不過,那便奮力一戰。”
“哼...奮力一戰,你們也配?”
神秘人冷笑一聲,身形卻是詭異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人已出現在李相容身前十丈,讓蕭無玉的謀劃,徹底失算。
“此地已在本座掌控之中,李相容,你的陣法在本座面前,不值一提。”
話音剛落,神秘人擡手一掌,看似緩慢至極,實則變化無窮。一掌揮出,如排山倒海,無數赤影縱橫交錯,樓玉衡隻覺自身仿佛堕入阿鼻地獄,所見皆是百鬼夜行,難以動彈分毫。
眼前之人的實力,怕是已經超出了一些師者,自己絕無勝算。但此刻,其眉心之處,卻有一點朱紅一閃即逝,随即面色再度鎮定。
正是忘淵第六重——明心見意。
忘淵前七層皆是心法,且看似對戰力毫無提升,但外人卻不知道,這七層心法,加持的皆是輔助之力。
如今樓玉衡心境略有起伏,忘淵自行運轉,助其穩固心神的同時,一眼窺破迷津。
“幻陣。”
是了,眼前之人的一掌,并非無與倫比,無懈可擊。之所以看似無可匹敵,那是因爲眼前的一切,皆是幻象,包括那神秘人自己。
早在赤紅陣法形成的一瞬,此地便已化成了一座大型幻陣,其内所見一切,皆爲虛妄。
隻可惜,樓玉衡的忘淵,隻修煉到第六重,未入第七重,便無法随心所欲,隻能被動施展。唯有在心境起伏之時,忘淵才會發動...
而偏偏修煉忘淵,會使人心性變得越發沉穩,沉寂如淵。所以她如今修至第六重,除非面臨生死,否則難有足以觸發忘淵的起伏。
這一刻,方才窺破幻陣。
“就是現在,退!”
可就在此時,幻象之中的逼命一掌,即将臨身之際。其身旁的李相容,忽然将其朝後一拉,随即翻身一掌,竟是朝着那逼命一掌迎去。
手掌之上,已然握住了一枚不知用途的陣盤。
李相容不通武道,這是南域皆知的事實,但此刻卻爲了救人,與高品武者正面對抗。這一掌之後,他即便有手中陣盤化消掌力,也多半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但...
樓玉衡卻沒有領情,此時她已看破迷障,自然不會再受壓力影響,當即上前一步,搶在李相容之前,一掌迎上。
兩掌相對,一道氣浪席卷八方,李相容不通武道,此刻身形倒飛而出,跌飛七丈。
而樓玉衡,則毫發未損,此刻望向蕭無玉身旁方位...
淡淡出聲。
“前輩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既是誤會,便沒有必要持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