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蕭無玉,楚甯月的看法很是單純,之所以授其功法,不過是利益交換,并未真的将其當做親傳弟子,充其量也就是殘陽宮外門。
因此她對此人無需保留,也不必周旋,開口之間便是開門見山。
蕭無玉聞言微微一愣,此刻似乎猜到了什麽,不過對于師尊的坦白,他沒有半分反感,反而覺得這種直接,是對自己的信任。
“不知是何事?”
眼見此時開口的乃是蕭無玉,而非一旁的諸葛,楚甯月便已猜出,諸葛此番回歸,應是完全投誠于蕭無玉,一切事宜可由他做主。
既如此,倒是省去了自己許多麻煩。
蕭無玉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先詢問何事,不是他不願出力,而是此事涉及他人。對于諸葛此人,他雖然沒有什麽好感,但卻知道這是自己麾下如今唯一可用的人才。
而對于追随自己之人,無論自己對他個人好惡如何,都要負起一份責任。
因此,若這件事需要他付出龐大代價,做與不做,還要看他的選擇,自己不會爲其做主。
“有一處傳送陣法,如今因爲特殊狀況,已無法運轉。我先前已知會了李相容,但他一人無力完成,所以需要陣師助力。”
楚甯月淡淡開口,未加隐瞞,但至于此陣背後相關之事,她既不會告知李相容,亦不會告知蕭無玉。畢竟此事,涉及到盟友生死大事,不會輕易将旁人卷入,增添變數。
至于蕭無玉的态度,她倒也并不反感,因爲對方若是不問何事,便一口應下,反而顯得無智。能夠仔細思索,而後做出判斷,方爲上策。
“隻是修複陣法?”
終于,一旁沉默許久的諸葛,主動出聲。其實他聽到李相容會與他同去,心中倒是放下了幾分芥蒂,畢竟有李相容此人陪同,不至于被人故技重施。
“不錯。”
楚甯月對此,無需隐瞞,兩字出口間,望向蕭無玉,卻見對方若有所思,故而出言問道:
“你可是對李相容如今的立場,感到疑惑?”
“哈..”
蕭無玉聞言,輕笑一聲,而後接着開口:
“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師尊。”
他方才聽對方提及李相容,而且用詞乃是“知會”,也就說明李相容如今,在師尊的掌控之中。但李相容日前已經背叛風鳴院,投靠城主府,如果師尊與其是一路人,那....
雖說自己與風鳴院并無太多交情,且立場中立,從不參與三大勢力相争。可是,自己如今畢竟是外院弟子,對于未來如何選擇,多少要有所準備才是。
但下一刻,他便聽到楚甯月開口說出一項隐秘...
“李相容并非真心背叛,眼下所行之事,不過逢場作戲罷了。”
楚甯月沒有隐瞞此事,是因爲知曉此子身份,明白此人不會卷入風鳴院勢力争鬥之中。所以将此事告知,也不會增添變數。
更何況,此事若不解釋一番,等到諸葛與李相容相見之時,也無法通力合作。
“我明白了。”
蕭無玉說話之間,心中對師尊的觀感更佳了幾分,對于這份信任,暗自許下絕不辜負。
“嗯,眼下李相容行蹤不定,待我尋到此人,便來找你們會和。”
既然蕭無玉這方已經沒有問題,那麽接下來要處理的,便是李相容如今的下落。而李相容最後與自己分别之時,是去暗中保護書山上使,也就是樓牧遙兩女。
所以眼下,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去見一見樓玉衡。
“好。”
蕭無玉身爲皇家中人,自然識得大體,知道進退。此時師尊已有意離開,他當然不會阻攔,于是應聲之後,表示自己近日來都會待在此處,不會離開。
而後,便目送師尊身影離去,朝樓玉衡住所而去。
而直至其身形徹底消失之後,一旁沉默寡言的諸葛,方才出聲道:
“公子,你身份特殊,何必對這樣一個江湖之人如此客套?便是有意招攬,這禮賢下士也未免太過了。”
諸葛一向不看好楚甯月,一是因爲覺得對方身份莫測,立場不明,太過危險。二來則是眼下蕭無玉,隻要自己一人可用,自己算是他唯一能夠選擇的高手,也是頭号幕僚。
但楚甯月的出現,顯然會讓這份不得已的依仗消失,降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降低自身籌碼。這對将身家性命,皆壓在蕭無玉身上的他來說,極爲不妥。
而目送楚甯月離去的蕭無玉,周身謙和氣息,再度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以往的慵懶模樣,仿佛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
此時微微轉身,側目望向諸葛,緩緩出聲說出的話,卻帶着幾分自傲。
“諸葛先生還請慎言,若我不願,這世間還無人能強迫我,喊出那一聲師尊,便是宮中的那位,也不行。”
諸葛聞言,心中更爲不甘,對于楚甯月的觀感更差幾分,不單單是因爲擔心對方的出現,影響到自己的地位,更是因爲此人自己實在看不透。
“可是此人身份不明,立場未知,公子怎能保證他接觸于你,并非處心積慮?你這般相信于他,怕是要自誤!”
“哦?”
原本面無表情的蕭無玉,聽聞此言過後,雙眼之中,寒芒一閃。一字出口之間,便是實力境界,遠超于他的諸葛,此時也是微微一怔。
而下一刻,一句話自耳旁響起,卻讓其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說什麽。也許,這便是上位者的氣息,而自己久居樊籠,早已習慣被人調遣,此中差距難以言說。
沒有身居其位,永遠體會不到。
“諸葛先生若再說下去,才是真的自誤。”
短暫沉默過後,蕭無玉的神色又再度恢複如初,此刻望着前方若有所思,開口間仿佛自言自語,但卻又将力度把握得精準無比,足夠諸葛聽到。
“我自少年之時,便被人種下寒毒,如今淪落江湖,更是沒有絲毫未來可言,不過自生自滅,渾噩度日。
可是他,授予我一身功法,助我驅散寒毒,給了我未來的希望。即便不久的将來,他真如自己所說的那般,不會出手助我奪取那些本該拿回的東西...
于我而言,亦是再造新生。
但他的年紀應該不大,做不了我的再生父母,所以我願意做他的弟子,一時也好,一世也好,隻要我還是他的弟子,便會尊師重道。
而若我是無情無義之人,諸葛先生,安敢将身家性命,一家老小,皆托付與我?”
話音落定,諸葛身形一顫,此時良久沉默不語....
是,自終究不是那個給他未來的人,在這一點上,自己無法比拟那人。而眼下,若要在自己與那人之間做出選擇,蕭無玉會毫不猶豫選擇那人。
所以從現在開始,自己不能再說任何有損那人的言語,否則害得不是旁人,而是自己。沒有那位君王,會喜歡自己身旁的臂膀,乃是忌才善妒之人。
于是諸葛長揖一禮,沉聲開口:
“老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