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肥碩中年,則是疑惑楚甯月爲何會答應得如此輕松,是否是自己忽略掉了什麽重點?不過細思之下,卻暫時得不出結論。
更何況胡九道乃是皇都下派,名義上監察南域,制衡城主府之人。而自己的身份,無論在城主府内如何尊崇,面對此人之時,都勢必會束手束腳。
自己仍需眼前之人,來爲自己制衡胡九道,避免其趁城主府空虛,入主南域,一舉掌控全局。
因此,即便楚甯月另有所圖,他亦不會加以幹涉,隻要結果仍按照自己預想中的發展即可。
不過,在那之前...
“督軍胡九道生性傲慢,目中無人,倘若稍後有什麽出格舉動,還望小友莫要挂在心上。”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其動機所在,并非空穴來風。這個道理,楚甯月耳濡目染之下,很是清楚。
加之她從一開始,便知道眼前的肥碩男子,乃是一個居心叵測之人,算計陰沉。所以,她對此人有所提防,所想得自然細節許多。
因此,肥碩中年看似好心提醒的一句話,讓她心生警覺。因爲對方看似是在充當和事老的角色,一面提醒自己胡九道不好相處,另一面則是怕自己動手,傷了胡九道。
可實際上,卻是想要在自己心中,爲胡九道建立起一個不好的印象。
雖然楚甯月不能完全看破肥碩中年的心思,但此刻卻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心中不禁起疑,他爲何要讓自己對胡九道留下壞印象。
“帶路吧。”
楚甯月淡淡開口,沒有所謂禮尚往來的客套話,顯得頗爲無禮。
這是因爲她天性不喜陰謀詭計,即便因爲一些原因耳濡目染之下,熟悉了這些計倆,但還是由衷對此類人反感。
加之眼前之人于她而言,屬不可合作的範疇,今日之後,想來也不會有任何交集。因此沒有必要在對方面前,僞裝出一幅謙遜有禮的模樣,這樣做,隻會讓自己覺得惡心。
至于肥碩中年,身爲老城主族中大伯,前代城主首席供奉,自然懂得識人之術。在他看來,能人異士,脾氣異于常人,極爲正常。
隻要有能力,且可爲自己所用,是否禮遇自己,并不重要。自己所要的,乃是有能力改變局面的破冰之人,而非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棋子。
這一點,便是其與現任老城主最大的不同,也是他不會去吞并、甚至磨滅風鳴院的最大原因。
...
不多時,四人自城主府廢墟之中,幾經輾轉,出現在一處較爲完整的别院之外。一路走來,路上皆是破敗之色,更是沒有任何一名守衛。
不是城主府自遇刺之後,便一蹶不振,放棄抵抗,而是因爲肥碩中年知曉,城主府如今内部,缺乏頂尖戰力。
一旦自己不在城主府坐鎮,闖不過宮牆陣法機關的不速之客,守衛自可對付。而能夠闖過陣法機關的,單憑城主府守衛,也奈何不得,所以沒有必要安排人手巡邏于台面之上。
與其暴露行動路徑,倒不如布設暗哨,暗中窺視。
當然,其所謂的暗哨,也隻能針對五六品實力之人,以四品實力或是楚甯月這等修士的感知力,那些暗哨,便要顯得無用許多了。
“前面便是如今城主府,難得的安全之地了。”
肥碩中年的話,聽在楚甯月耳中,自有數種深意,其中便不乏“賣慘”之嫌。不過她此刻,可沒有興趣陪對方演戲,因爲此事未入别院,便已經感知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迎面而來。
“許國手,終于肯回來了呀。”
人未至,聲先來,尖銳刺耳,陰陽怪氣。
被稱作許國手的肥碩中年,始終堆笑,雙眼眯成一線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絲漣漪,眉頭微皺間,雙眼微睜,似乎對于眼前來人,很是懊惱。
“掌印監,你既已蘇醒,爲何不去見胡九道,任由他在城主府胡來?”
三字出口,道出來人身份,正是城主府台面之上的四品,掌印大監。不過掌印監隻是四品下境,無論實力與地位,都無法與眼前的許國手相比。
可是,許國手的身份,掌印監雖然知曉,但也隻有他知曉。在明面之上,許國手隻是供奉長老,而非老城主族中大伯。
因此,在人前一些大事之上,許國手仍是需要參考,掌印監的意見。
而且許國手閉關多年,根本不知道當年跟在城主身邊的小太監,如今已不再是城主的心腹,而是早已成爲少城主之下,萬人之上的掌權人物。
四年時間,已經讓他習慣了大權在握,已經忘記了還有老城主這個存在,甚至與那名少城主一樣,并不希望老城主還有破關而出的一日。
可如今,少城主身死,老城主仍未出關,破關而出的,乃是許國手,這無疑是動搖了掌印監的地位。
因此在掌印監心中,其實十分糾結。
他知道眼前之人,與老城主之間的關系,而老城主多年來鮮有音訊,且隻知其在秘地閉關,卻不知具體方位,更不知其如今是死是活。
如果有一日,老城主破關而出,定會秋後算賬。因此,自己不得不爲自己留下一條後路,不能去動取而代之的心思,亦不能對這位許國手動手。
即便,如今少城主已去,他乃是南域萬人之上,無人之下。
若非如此,他大可不承認許國手的身份,随便栽贓一個罪名,便可令城主府上下聚集而攻之。至于兩人之間的實力,在掌印大監看來,兩人皆是四品,相差不大。
卻根本不知,四品下境與四品上境,猶如雲泥之分。亦不知,許國手心中考量者,乃是城主府大局,胡九道在前,如今的城主府經不起内耗,否則早就廢了眼前這個麻煩。
“呵呵呵,誰不知曉,如今的城主府可是您許老一手遮天。您老未回,咱家怎敢越俎代庖,代表城主府,去見督軍?”
掌印監話音落定,亦是走出别院大門,這才看到許國手身後,還有三人,不由得微微一愣。他沒想到,對方竟會在這種時候,帶外人來城主府,更沒想到...
三人之中,有一人自己認得。
“南宮家的丫頭怎會在這裏?”
掌印監之所以開口,是因爲他與南宮歸元,有些許私交。因此對于南宮霞,并不陌生,見其昏迷不醒,所以出于好奇,問了一嘴,并非真的關心在意。
聽到南宮家三字,許國手心中亦是一愣,不過面上卻未表現出來。面上再度堆笑,恢複成他那招牌一樣的雙眼一線,笑着開口道:
“這三位小友,乃是我請來城主府的貴客,尤其是這位黑衣小友,實力不凡。來此,是爲了協助調查,當日赤發妖女之事。”
聽到許國手的話,掌印監目光望向黑衣公子,亦是如今施展化相之術的楚甯月。但随即,面上便浮現出一絲疑惑,審視半息過後,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出聲道:
“這後生雖然面生,但咱家總感覺在哪裏見過,是在...”
說到這裏,掌印監話音微微一頓,而楚甯月心中亦是起疑。自己的确與對方見過,而且還交過手,但如今自己的模樣,乃是以化相之術所化,對方若非修士,是絕難看出破綻的。
可下一刻,掌印監兩字出口,卻險些讓她面上浮現出漣漪...
“葉家!”
這兩字入耳,已讓楚甯月知曉,此人身上另有玄機。他的确是将自己認了出來,但卻似乎沒有十足把握。
楚甯月倒是不怕對方發難,因爲他的實力在自己面前,的确不足爲懼。即便南宮霞如今昏迷不醒,以自己的實力,亦可與許國手戰平。
而白衣少年,雖未見過其動手,但直覺告訴自己,他對付掌印大監綽綽有餘。
之所以心有漣漪,乃是因爲她所擔心的,乃是身份暴露,招來無盡麻煩,更是錯失了了解情報的契機。
于是下一刻,其淡淡開口,吐出兩字,但這兩字卻讓在場之人,皆是一愣。
“聒噪。”
兩字出口,便是一旁的許國手,也沒有想到,這黑衣公子,竟然如此不給掌印監面子。不過遲疑過後,心中卻是暗喜,可以借此機會,給掌印監一個教訓。
“你說什麽?!”
掌印大監于南域城主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那一人已經身死,正是他氣焰最爲嚣張之時。如今卻被一個後生晚輩,當衆不敬,面子如何過意得去?
心中那一絲疑慮與試探,瞬間煙消雲散,皆被怒火代替,擡手一掌,幽光忽起,便朝楚甯月面門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