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女子身處陣法之中,雖是第一時間席地而坐,抗衡周圍陣法吸奪之力,然而其先前耗損,已然讓她的内息精純程度連跌兩品,大勢已去。
這五行絕氣陣,布置起來頗爲繁瑣,亦需耗時耗力,如若不是先前楚甯月的出現,争取了大量的時間,青衣少年不可能完成此陣。
而此陣的玄妙之處,在于利用五行之氣,相生相克,相輔相成。陣法全開之時,不但可以吸奪陣内之人體内真氣,更可造就靈氣真空,乃是一部對付修士的功法。
然而此界之中,不存靈氣,五行絕氣無五行可言,陣法威力大減。因此隻有當入陣之人的内息,降低到一定标準之下,方才能夠全面開啓陣法,産生吸奪。
先前青衣少年諸般算計,爲得便是對方戰意盎然,忽略自身内息流轉,繼而猛攻消耗内息。一旦其内息耗損嚴重,體内功法便無法對抗吸奪之力,這便是契機所在。
“大陣已開,你在劫難逃。”
青衣少年開口之間,極爲張揚,一幅居高臨下,宣判死生之相,爲得便是引出眼前女子可能存在的底牌。
如若她真有底牌,現在便是最佳的現身時機,因爲這五行絕氣陣少了五行,便無法自由運轉。陣法核心,全在布陣之人腳下,需要布陣者持續耗費心神。
“唔..”
長發女子本打算對青衣之言充耳不聞,可是她體内的狀況,卻不容其佯裝無事。此時一聲悶哼,周身氣息再度潰散,如潮水一般彙入四面陣紋之中。
“你..你...”
長發女子眼見大勢已去,周身内息急速流逝,雖然這種内息耗損,不會使得自己永久堕境,隻需脫困後休養便可恢複,但...
自己今日想要脫身,怕是絕無可能。
此刻隻能望着眼前青衣,眼中充斥憤怒,卻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因爲内息潰散伴随而來的,便是無盡虛弱。
然而卻無人知曉,布陣施法的青衣少年,雖然看似高高在上,實則心中憂慮,一絲也不比眼前此女少上多少。
因爲楚甯月方才走得匆忙,他根本判斷不出,對方真正的用意。此刻見此女已經是甕中之鼈,毫無轉圜餘地,可是卻遲遲不見其施展底牌。
這讓他不禁思考,對方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底牌。
若是這樣的話...自己再想要找一個看似合理的契機,放走對方,順藤摸瓜找到其背後之人,便成了一件難如登天之事。
因爲此時的優勢全在自己,她絕無翻身的可能...
“嗯?”
就在此時,青衣少年忽然輕疑一聲,猛然回頭,腳步一陣踉跄。
随着其腳步移動,五行絕氣陣的吸奪之力,也受到了幾分影響,使得長發女子壓力陡然一輕。此時,正是援軍忽現,破陣殺人的最佳時機。
可是...
長發女子沒有動!
“哎...”
前一刻還腳步踉跄的青衣少年,此刻輕歎一聲,他知道不是自己的演技太差,而是對方可能真的沒有底牌可以施展。
自己剛剛已經給了對方最好的出手時機,對方都沒有把握,如果真有底牌存在的話,那隻能說此女的耐心,遠高于自己。
既然如此,那無論她是有底牌故意不用,還是真的沒有底牌存在,都已經不再重要。
因爲自己不會再給她機會。
“嗡...”
心念一動,四方陣紋再度凝實,長發女子剛剛出現的一絲希望,如今徹底破滅。這一次的陣法,已然全面開啓,再無保留,吸奪之力再增七分。
十息過後,長發女子内息盡數被陣法吸奪,若不是她仍有四品之境,意志力超乎常人的話,如今早已因爲脫力而昏迷。
其如今滿頭汗水,氣若遊絲,半躺于地面之上,依靠雙臂勉強支撐,望着陣外青衣,眼中盡是憤怒與仇恨。
“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你背後之人是誰,否則..哼哼。”
青衣少年冷笑一聲,不再開口,這的确是他最後的通牒。如果對方仍舊不願開口吐實,那麽在不知楚甯月布局的情況下,爲了顧全大局,自己隻能冒險動用秘法。
卻不想,眼前此女絲毫不識時務,倒是自己算錯了一籌。
“你休想得逞...有什麽手段..盡管放馬過來...”
話音方落,眼前已不見青衣,長發女子直覺身後一陣寒風拂過,一隻手便突兀出現在自己頭頂。她下意識擡手格擋,但此刻因爲内息全無,虛弱無力。
隻是愣神一瞬,眼中畫面便已定格...
...
秋風院内,楚甯月撤回雙掌,輕歎一聲,望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李丹心,心中頗有幾分自責。
自己要她易容自己的模樣進入風鳴院,本就是爲了方便她休養生息。卻未想到,爲她引來了無妄之災,讓她傷上加傷。
如今自己以修士的基礎療傷術法,暫時壓制了她體内的傷勢。但因修行體系不同,加之對方并非修士,所以這種壓制的手段,無異于飲鸩止渴。
一旦傷勢爆發,其所受傷害,遠比先前更大。可是若不這樣做的話,以李丹心先前的傷勢,恐怕根本等不到自己尋找到解救之法。
“外院之人?來此做什麽?”
就在此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柳瘟的聲音,引得楚甯月注意,心念一動,一道神識掃去。在看清來人之後,她不禁眉頭微皺,但還是選擇了現身。
因爲自己此刻雖然情況不佳,不宜見此人,但隻憑柳瘟,怕是無法應對此人。
“不必緊張,我來此處是爲了見一個人。”
柳瘟眼見生人到此,所穿的并非風鳴院服飾,所以第一時間便想到,對方乃是外院之人。而他如今隻是九品,武力低下,所以能夠護住身後大門的唯一辦法,便是内院身份。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僞裝會如此輕易被看破。不過此刻,自己不能退,也不能放松警惕,所以面上佯裝鎮定。
可是其還未開口,便聽身後推門之聲響起,而眼前之人亦止步不前。
“楚兄...”
“她暫時沒事了,你先入内。”
楚甯月淡淡開口,而柳瘟則一步三回頭,望向來人,最終進入屋内,查看李丹心傷勢。
“那女子呢?”
楚甯月望向眼前的青衣少年,看着他那張自己曾經用過的面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異樣。
“神志不清,淪爲廢人。”
“嗯?”
聽到眼前青衣的回答,楚甯月輕疑一聲,既有疑惑之意,也有質問之心。
“此女拒不吐實,我花費了一番功夫,也未能釣出其可能存在的底牌,所以便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得到了一項有趣的信息。”
青衣少年開口之間,似乎心情不錯。卻無人知曉,他的心情,不是因爲那長發口中的信息,而是因爲自己确定了一件事。
楚甯月如今氣息不穩,顯然是剛剛出過手,而此地沒有戰鬥的痕迹,聯想到先前她離去時的原因,那麽唯一的可能,便是出手救人。
這麽說來,自己這位楚道友,當初離去是真的擔心那易容之人的安危,而不是刻意布局。雖然她如此選擇,自己站在盟友立場之上應該感到不幸,可站在個人立場上,卻值得欣喜。
因爲吞噬的意識,雖然會繼承大半的記憶,但是記憶無法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心性。修士大多天性如此,對于凡人死活,隻是挂在嘴邊,在面對真正的選擇時,根本不會在意。
可是眼前的楚道友,行事作風依舊如同自己所識一般,所以如今幾乎可以确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所以值得高興。
“什麽信息?”
“派她來此處的人,是外院那位被楚道友重傷過的總教習,祁元祯。”
聽到青衣少年如此說,楚甯月眉頭皺得更深,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自其眉宇之間浮現。而下一刻,青衣少年繼續開口,饒有興緻。
“祁元祯将其囚禁,而後以其同伴性命爲由,诓她服下毒藥,爲自己行事。而她來此處的目的,說來也是可笑,祁元祯打算誣陷楚你,借此引你入局。
因爲他覺得外院如今勢微,内院之人又不可信,唯一能夠确定的,便是你這個局外人,不屬于任何勢力。所以拉你下水,對外院最爲有利,隻要你自證清白,祁元祯自然可以高枕無憂。
一勞永逸。”
說完一切,青衣少年望着楚甯月,卻發現其眉頭緊鎖,也看出了其眼中的厭惡之色,不禁微微一愣。心道難不成自己無意之間,觸碰了楚道友什麽禁忌?
卻不知,楚甯月此時,的确是厭惡眼前之人,因爲她已經聽出對方用了什麽手段。
以此種手段,對付世俗凡人,乃是修士大忌,爲正道所不齒!隻有人人得而誅之的邪修,才會行此等之事。
“你對她用了搜魂之術?”
“額...”
青衣少年語塞,望着眼前之人,良久過後,忽然開懷大笑。因爲這一刻,他已經徹底确定,眼前之人,就是自己要找的楚道友,不是被吞了意識的此界之人。
對方沒有辜負自己的最後一項試探,因爲她這心性,一點也沒有變...
于是..
“此女之所以落得神志不清的下場,乃是因爲她意志力超乎常人,且被人動了手腳。所以我才隻問到了指使她前來的人,沒有問到最初安排他們四人潛入風鳴院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