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容聞言眉頭微皺,望向展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凝重之意。
“是,一個時辰前,我曾于居所之中發現了一道書信。其上寫明丹心會在今日回到凜風城,路上會遭遇旁人暗殺,希望我能夠出手相助。
可是我與丹心三年未見,加之我剛剛官複原職不到一月時間,知曉我居所之人不多。所以我起初隻以爲是有心人想要算計于我,這才沒有第一時間前往城外。
想不到...”
說到這裏,展虹話音一頓,望向楚甯月的同時,眼底浮現出一絲僥幸和不易察覺的感激。
“将軍可還記得接到書信之時的具體時間?”
“我隻能确定是醜時二刻之後。”
面對楚甯月的疑惑,展虹這一次沒有隐瞞。但她所說的話,卻隐約給人一種撲朔迷離之感。
但還未及楚甯月繼續發問,一旁的李相容便緩緩出聲,算是爲她解釋了一二。
“展将軍既然說是醜時二刻之後,那就一定是如此。”
聽到李相容的“解釋”,楚甯月不禁朝他望了一眼。
此時也分辨不出李相容,究竟是太過相信這位銀甲女将,所以刻意壓下心中疑惑,還是他真的不在意李丹心。
總之他的反應,讓自己覺得太過平淡了一些,尤其是在聽到“一個時辰前”這條關鍵信息之時。
自己沒有反應,那是因爲一個時辰前自己就在李丹心身旁,與她一同遭受追殺。可是對方作爲李丹心的長輩,其重傷歸來他沒有去看望,如今聽到其遇刺端倪,更沒有去追尋。
這實在很難讓楚甯月理解...
楚甯月仍舊記得,自己當時自荒山而下,因爲耗損嚴重,不得已進入城北樹林落腳。也是在那時,撞上了女扮男裝的李丹心,因爲其抓捕的犬王,恢複了些許靈氣。
而後,自己打算重新潛回外院,卻在路上遭遇幻影千禦之首,诓騙任鼎舟兩人,與之聯手覆滅任飛鵬滿門,所以出手相助。
抛開其中戰鬥的時間不算,單是戰鬥結束,自己聽從神秘修士之言,回到南宮府取琴,便已經是消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
取琴過後,再刨除自己趕到百蕩山的時間不算,下山遇到李丹心後,遭遇一路截殺,最終重回城北樹林。自己清楚的記得,當時爲了引蛇出洞,自己刻意在林中耽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
也就是說,距離幻影千禦四人,看破風鳴外院布局施以反制,前前後後遠遠超出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所以那在一個時辰之前,傳訊銀甲女将之人的目的,必定不是牽制于她,與威脅李相容之人,目的不同。
而且按照銀甲女将的說法,她已多年未回凜風城,若不是那人傳信,她根本不會牽扯進今日之事。那麽幕後之人,一定要将她牽扯進來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這一定是一個獨立于今夜風鳴外院謀劃之外的目的...
“楚小友可是想到了什麽?”
見楚甯月默不作聲許久,李相容率先開口,打破沉默。不過李相容并非寡智之人,他方才雖未開口,思緒卻也在飛速運轉,并非是完全假手于人。
“針對李丹心的伏擊開啓的時間,遠不止一個時辰。即便展将軍見到書信,第一時間前往現場,也未必能夠遇到李丹心。
假設傳訊之人,是李丹心相識之人,有心救人但出于某種原因無法出手。那麽他的第一個求助對象,也應該是李家,而不是展将軍。
所以,這能夠預知李丹心伏擊之人,極有可能便是元兇,或者與元兇有關。”
說到這裏,楚甯月微微一頓,将後面的話咽了回去,隻因爲她忽然間想到了一件事。
在先前的排布之中,自己乃是一個變數,如果自己今夜沒有撞上李丹心,如果沒有自己這個修士攪局,那麽又會是何種結局?
以李丹心的心性和實力,若不是爲了護着自己,在遭遇第一波截殺之時,她極有可能會選擇出手壓制對手,而不是選擇奪路而走,進入第二波伏擊範圍。
自己雖然對李丹心的實力了解不多,但卻能夠看得出,她的氣息隻是比風鳴院寒門之首,五品極境的方進稍遜一籌。
所以她即便不是五品極也是五品上,對上那些五品下的殺手,應該不會輕易落敗。
那麽沒有自己攪局的話,李丹心就會經曆一路伏擊,連戰之下來到那處峽谷,迎接那位許屠夫的埋伏。
至于他們口中所說的“那位大人”,要麽便是有什麽限制,導緻他無法随意出手,所以才沒有對李丹心行兇。
要麽便是他雖然買兇殺人,但真實目的并不是斬殺李丹心,而是想要促成其他事。
否則,以那人近乎邪修的手段,想要斬殺此界未通識的五品化氣,并不是什麽難事。
那麽如果站在“傳信展虹之人,便是元兇”的前提上判斷,兩件事便有了關聯。其關鍵處,便在于如果沒有自己,此局會如何發展?
無外乎兩種可能...
第一,展虹沒有找到李丹心,兩人就此錯過,一路遭遇截殺,力戰耗損嚴重的李丹心,在最後山村之中,被五名黑衣人拿下,就此失蹤,或者身死當場。
第二,展虹找到了李丹心,由她救下李丹心,送回李府。
可是,這樣布局,幕後之人又能得到什麽利益呢?
結交李府?
顯然不是...
展虹與李丹心乃是舊識,即便她今日沒有救人,憑借着舊識的關系,若真有什麽難處,李相容不會袖手盤管。
“那封書信,展将軍可還留着?”
心念至此,楚甯月決定進一步獲取信息,隻有這樣自己的推斷才能有所依據,并非盲目判斷。隻是自己的話剛剛出口,回應的卻非展虹,而是李相容。
“正好我們可以比對一下兩封書信。”
說話間,李相容便自袖口中取出一張書信,其上大字歪歪扭扭,像極了江湖草莽所書,但也不失爲一種隐藏自己字迹的手段。
“在。”
展虹見狀,猜到了李老想要做什麽,于是也取出了書信,朝着李相容遞去。熟料自己的手,還沒有遞到對方身前,便見眼前李老微微搖頭道:
“這寫信之人,多半是想要刻意隐瞞自己的字迹,所以想要辨别,無法以常理度之。楚小友目力異于常人,或可看出什麽端倪。”
說罷,李相容便将展虹手中的書信接過,雙手遞到了楚甯月的手中,似是頗爲看重對方。
這一幕雖然讓展虹摸不清頭腦,但楚甯月卻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李相容乃是風鳴院内,極少知道自己底細的人之一,他此刻雖已不将自己當做書山内門,但還是将自己當做修煉奇術之人。
打開書信,楚甯月朝着内中望去,這兩封書信之中,皆沒有術法痕迹,也沒有任何氣息殘留。字迹方面,雖是有異曲同工之處,皆是歪歪扭扭,卻并非同一種路數。
既然從兩封書信的字迹與氣息上,判斷不出彼此的關系,那就隻能從内容入手。于是楚甯月便仔細看了一番兩人的書信。
李相容的書信之上,所寫大多是威脅的言語,言明李丹心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如今命在旦夕,如果不想她有事,最好來城北一見。
而展虹的書信,字句則要簡潔許多,但信的末尾卻附加着一張地形圖,極爲詳細。
看到那張地圖,楚甯月眉頭微皺,因爲那地圖之上,清晰地标示出了李丹心當時與自己所走的路線。更是标明了李丹心在回城之前,一定會先去城北山村。
兩人看到楚甯月神色變化,正想要開口發問,後者便主動開口道:
“這路線圖上所寫,正是我與李丹心回城之時,一路中伏退走的路線。尤其是此處..”
說話間,楚甯月指了指城北山村,接着道:
“這裏連我也不清楚她爲何一定會去,但這個寫信之人卻如此笃定,所以傳信之人恐怕..”
言至此處,楚甯月沉默不語,望向一旁的李相容。
而李相容身爲南域陣道第一,自然不是泛泛之輩,此刻已是明白,少年的言下之意,是李府之内出了内鬼,洩露了心兒回程的路線。
但下一刻,他卻是開口,說出了一句讓楚甯月意外的話:
“心兒這次回來我事先并不知情,整個李府上下也沒有得到一絲消息,所以...這個傳信之人,應該...”
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什麽人?!”
守在門口的老管事,立即出聲喝問,但随即卻看到跑來此處的乃是大小姐房裏的丫鬟,此刻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小姐她..她...”
“小姐怎麽了?!”
門外的聲音,已經足夠内中三人聽到,所以先前的話題,自然被迫中止。李相容面色微變,朝着門外走去,卻遠遠聽到一聲...
“小姐..小姐好像不記得我們了。”
“這..快帶我去見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