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過得太久,也興許是當初自己剛剛來到此界,對于氣息的把控并不精準,身上更有多重隐患,所以才隻知當日漁村内遇到的高手很強,卻不知具體有多強。
可是如今,她卻從這樓閣之中的華服男子身上,感覺到了當日所見那位會使葵水寶典的坊主身上,散發出的同等氣息。
所以這個人的實力,至少是此界四品,甚至可能是三品。因爲自己此刻眼前的兩個對手皆是老牌四品,但以氣息而言,皆不如他。
入夜過後,自己本想潛回風鳴院,繼續着手引蛇出洞之計,卻不想路上以神識捕捉到了任飛鵬的下落。而那時的他氣息紊亂,似乎正在與人交手,于是自己便趕到了此地。
但當自己現身之際,任家便已遭受了襲擊,隻不過沒有如今這般慘烈。而起初的任飛鵬還有鬥志和戰意,可是後來眼中原本隻有自己與任飛鵬的兩名四品,忽然間轉身朝着任家其他人殺去。
那些并不會功法的普通人,在四品面前猶如蝼蟻,便是楚甯月有心相助也搭救不得。望着家眷一一死在眼前,自己卻無能爲力,任飛鵬心境崩塌,就此一蹶不振。
而原本強攻任飛鵬,使得自己束手束腳的兩名對手,如今竟是沒有趁機殺了任飛鵬,而是轉頭攻向自己,一副要将自己永遠留在此處的模樣。
但自己又偏偏不想殺眼前兩人,因爲自己能夠猜到,兩人是被旁人利用,而這兩人自己皆都認得,正是當初擎風鎮飯館之内,認識的那一老一少。
老的是與自己一路同行,一路被各路殺手追殺,最終前往葉家讓葉家近乎滅族的鬼面老者。而另一人,則是其找尋多日的師妹——如今的平庸少女。
“殺!”
平庸少女開口之間,已是身形一動,帶起一道殘影于空中閃現,幾步便出現在旗杆之上,楚甯月身後,随即以手成刀,一刀斬落。
面對其超出開元境的速度,楚甯月已吃過一次暗虧,所以便不會再吃第二次。因此她沒有選擇以身法躲避,而是回身之間一指點出,金芒奪魄。
“铿!”
一聲震響,平庸少女身形疾退,落在地面之上,陷入短暫思索。她如此行爲,早已被楚甯月看破,知曉她如今怕是被什麽人幹擾了心神,所以才會攻擊自己。
至于鬼面老者,他對這個師妹的疼愛程度超乎尋常,如今自然是受了旁人要挾,所以隻能選擇攻擊自己。至于他先前的話,多半是想要暗示自己,他之所以對自己出手,是因爲有人先找到了他。
而且帶回了他的師妹...
眼下的難題在于,自己若擒賊先擒王,任飛鵬必死。若繼續消磨,讓那暗中窺視之人覺得可以出手,那麽自己與任飛鵬都将陷入險境。
可若是自己全力施展,便會激鬼面老者與平庸少女施展底牌,如此一來對自己的耗損必将加重。而且會讓鬼面老者,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因爲楚甯月能夠感覺出來,兩人雖然對自己招招兇殘緻命,但平庸少女的攻擊大多隻是速度奇快,力道不足。而鬼面老者則是遲遲沒有用出,當日在葉家與掌印大監交手的詭異手段。
“判官的毒隻有我能解,閻羅最好考慮清楚,若繼續拖延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還請速決。”
就在此時,閣樓方向忽得刮起一陣狂風,風中一道傳音被内勁壓縮,傳入任家大院,聲勢浩大,卻未自城西引起半分波瀾。
大院之内,聲傳四人之耳,狂風襲來,卻集楚甯月一人之身。其足下旗杆,立時四分五裂,于狂風之下化爲一片碎屑,便是其有氣機護體,此刻一身外衣亦是被劃破數分。
“此人有如此實力,爲何不自己動手?”
楚甯月心生疑惑,但卻知曉對方必有忌憚之處,或是自己的修士身份,或是其他的什麽東西。總之,在對方未下場之前,自己都不能施展全力,否則局面将大爲不利。
“噗..”
與此同時,平庸少女噴出一口黑血,引得鬼面老者面色驟變。但下一刻,其望向楚甯月的目光中,原本的一絲愧色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隻有冷漠。
如今既然已被看破,更是沒有等來任何轉機,那餘下的,便隻有分生死了!
鬼面老者右手一揮,一團唯有神識可察的黑霧自其身後升騰而起,随即化作十九道黑霧萦繞的光柱,朝着八方散去,占據方位。
此法似陣非陣,似武非武,倒是像極了丹青天下之中,以人生魂血氣修煉的邪修手段。
眼見對手周身氣息暴增,已是動用了底牌,楚甯月雖不知對方身上爲何有此種氣息,但卻知曉自己不能再留手。
即便自己修習殘陽神訣,開元境中期實力相當于一般轉脈境修士。但這裏不是丹青天下,自己更加沒有源源不斷的靈氣供給,所以眼下隻有兩條路。
第一,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之人已無用,所以舍棄任飛鵬,獨自一人破陣而出。以自己如今的實力,破開任家周圍的陣法并非難事,隻是一旦如此做了,便會讓事情再無轉圜。
而一旦樓閣内的神秘高手,判斷出自己有意逃離,或者說他一直沒有出手的理由,是擔心自己還有後手的話,那麽他便會打消心中疑慮,不再顧忌。
第二,以強勢之姿,制服鬼面老者,拿下平庸少女,以此震懾神秘高手,加深其心中忌憚。但必須建立一個前提之上——那神秘高手忌憚的真是自己。
而且想要做到這一點,自己剛剛恢複的靈氣,怕是又要盡數耗去,如果自己出現誤判,到時便沒有走脫的可能性。
究其根本,還是自己的實力尚未恢複,若是全盛之時,又何必顧慮這些?這讓楚甯月心中升起一絲無奈,不禁去想,若是那個人還活着,會如何選擇呢?
“閻羅要你三更死,何人敢留五更天!”
話音方落,一股莫大壓力自十九道光柱上空凝結,形成一道黑霧萦繞的空間。空間之内,似有鬼哭狼嚎之聲,亂人心神。
鬼面老者身形,已然盡數被黑霧吞沒,無影無蹤,便是閣樓之上的神秘高手,此刻都是眉頭微皺,雙目一凝。
“咚..咚咚...”
就在此時,原本隻有一人的閣樓内,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讓那華服男子眼神微微變化。此地明明先前已被人布下陣法,便是李相容親至也不會無聲無息進入此地。
怎會有人來到此處?
難道自己所料不差,今日當真會有意外收獲,風鳴院之中藏着的人,終于不耐煩了?
“呵呵呵,老夫一路至此都未見到旁人,如今有些口渴,不知年輕人可否給杯茶喝?”
随着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華服男子隻見眼前空間一陣扭曲,下一刻一道人影便這般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極爲突兀。
一隻手,已然是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茶杯之上,說是讨茶,倒不如說是搶奪。
“老先生可知道,有些東西碰不得?”
華服男子輕聲開口,卻沒有攔阻眼前老者的打算,面上出現了一絲笑容。他本以爲來得人會是什麽風鳴院内隐藏的高手,卻不想隻是一個同樣戴着面具故作高深的老家夥。
自己的茶,隻有自己喝得,旁人莫說是喝茶,便是沾了杯子也會頃刻....
“嗯?”
一聲輕疑,伴随茶杯落桌之聲,華服男子望向眼前老者,他方才分明喝下了自己的茶,如今卻是安然無恙。
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如同自己一般,自幼便泡在毒浴之中,修成九陰毒體,萬毒不侵之人,也該算是萬中無一。
這樣的人,若無特殊目的,不該出現在南域破敗之地,而今日一來便來了兩個,這更加不該。
“呵呵呵,年輕人有疑惑便該說出來,唯有多學多見,方能有所進境。來,爲老夫把把脈?”
老者說話之時語速緩慢,卻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桌面之上,任由對方把脈。這看似随意的舉動,對于華服男子來說,卻是一種化爲實質的試探與逼迫。
動手還是繼續試探,這永遠是一個難題,不過這卻是對于旁人的難題,對于自己來說,并不是。
“好,既然老先生如此誠意,我便卻之不恭了。”
說話間,華服男子伸出兩指,朝着老者右手手腕點去,他當然知道自己在爲對方把脈的同時,對方也可以趁機出手,拿住自己的脈門。
可是自己一身皆是毒,絕對有把握在對方接觸到自己的瞬間便将對方毒死。所以這個試探,對自己來說,不成立。
醫毒本相通,所以擅長用毒的人,往往也通醫術。華服青年是用毒的好手,自然醫術也是不差,所以他這兩指剛剛接觸到老者手腕,便清晰把握到了對方的脈象。
可随即,他心中便是一沉,因爲對方無脈象!這世上的确有一些奇功,可以移穴換位,但卻從未聽說過有人可以改換脈門所在。
可是若這不是改換了脈門所在,而是真的沒有脈象...
是了,隻有一種人沒有脈象,那就是...
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