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聲女子輕呼,頭頂廊道之上,發出一陣瓦礫碎裂之聲,一道人影自頭頂墜落而下,頗爲狼狽。
以楚甯月如今所在的方位,若是想接住此女,至少有三種辦法可以做到。但她此時卻選擇了站在原地,無動于衷。
原因很簡單,在她看來,對方是能夠于房頂穿行且不發出絲毫聲響的高手,既是高手,又如何會因爲自己的一句話而分心,自廊道之上摔落下來?
所以此女如此作爲,定然另有深意,而現下敵我未明,楚甯月當然不會順着對方的意思行事。
“砰...”
一聲悶響過後,落地的人影此刻踉跄起身,望着楚甯月的眼神中,疑惑三分怯懦七分。此刻宛如驚弓之鳥被折去了羽翼,站在原地膽顫心驚。
“你方才可是在叫我?”
楚甯月淡淡開口,對于眼前女子的懷疑沒有半分減弱,看着眼前之人楚楚可憐的模樣,她隻覺對方頗具城府,不會覺得是自己判斷失誤。
“你...不是姑娘麽?”
說話之人身穿綠裙,頭髻馬尾,看上去約莫二十出頭的模樣,若她站在遠方,安然處之,那隻會給人一種靈動的印象。
可是如今她面上寫着的,卻是擔驚受怕四字,非但沒有絲毫靈動之意,更添了幾分違和。
“你爲何會認爲我是女子?”
問出這句話後,楚甯月自己也覺得有些古怪,不過現下她占據的乃是這少年的肉身,的确不是女子。所以眼前之人,究竟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讓自己十分好奇,也十分在意。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
“我是問你,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楚甯月望着眼前之人,隻覺其裝出的怯懦模樣十分無趣,因此她并不打算與對方周旋,而是直接問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這...”
“嗯?”
眼見此人吞吞吐吐,若不是先前做出了判斷,此刻楚甯月怕是真會以爲自己吓到了對方,會出言安慰。但此刻,眼前之人的作态,隻能讓她感覺到異樣,得不到半分同情。
“女子..女子的行氣法門與男子有細微差别,所以...走路之時腳步亦會有所偏差,你剛剛...所以我才...”
綠裙女子說話之間,目光一直在地面與楚甯月身上變換,說到最後,發現楚甯月神情冷漠,已然不敢再言。
“原來如此。”
四字出口,楚甯月心中松了一口氣,但也相信了對方此刻的解釋。自己如今成了這少年,但因爲多年功法的緣故,呼吸之法自然與常人不同。
看來眼前女子,除了極爲擅長輕身之法外,對于氣息的把控亦是十分精準。這讓楚甯月不禁想起方才任飛鵬的話,他說外院之中還有五人,到時會與自己一同出戰。
而眼前女子有如此天賦,抛卻心性不言,的确是一個人才,這樣的人會不會正是五人之一呢?
“你可知道書樓怎麽走?”
“啊?”
聽到楚甯月輕聲發問,綠裙女子似乎有些不大習慣,輕呼一聲的同時,目光再次從地面挪到了楚甯月的面上。
在發現後者此刻,面上那一絲禮貌的笑容之後,綠裙女子立時回過神來,擡起右手指了指楚甯月身後的方向道:
“那..那邊。”
說罷,便又低下了頭...
楚甯月朝着對方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前方仍舊是錯綜複雜的廊道,心中立時升起一絲無奈。半息過後,見綠裙女子仍舊等在原地,于是再度開口。
“可否帶我去?”
楚甯月之所以如此發問,是因爲她覺得此女故意摔下廊道,故意出現在自己面前,不可能隻是爲了證明自己是不是女子,一定還有其他的目的。
剛剛自己也給了她離開的時間,但她卻仍舊等在原地,所以與其猜測她意欲何爲,倒不如給她這個機會,看看她想要如何排布。
但下一刻,楚甯月心中的念頭便出現了動搖,因爲她發現眼前綠裙女子的臉上,幾乎寫着四個大字“我不願意”。
這...倒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不過也不是沒有測試的辦法。
“既如此,那便告辭了。”
眼見對方沒有應下的打算,楚甯月選擇了以退爲進,如果那綠裙女子别有所求的話,此刻定然會追上自己。所以楚甯月走得不快,至少沒有施展遁術。
可是直至走出十餘丈後,卻仍舊不見那女子追上自己,神識感應之中,發覺那女子始終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着實不知她意欲何爲。
“罷了...”
心知這女子定力非同小可,楚甯月不再執着于試探此人,于是速度恢複如常,繼續朝着前方而去,不多時身後女子便消失在了神識感知的最大範圍之内。
...
“哎...”
随着一聲輕歎,楚甯月終于走出了無盡廊道,眼前柳暗花明。方才雖然沒有感覺到陣法氣息,但她可以肯定,那廊道之中必定有什麽特殊的手段存在。
否則以自己的腳力,即便沒有施展遁術,也不該走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出那“方寸之地”。
“嗯?”
就在此時,楚甯月忽然感知到身後有人朝着這個方向而來,而且速度不慢。但與自己不同的是,對方并不是自廊道之中而來,而是如同先前女子一般,自廊道之頂縱躍而來。
看這兩人的輕功,雖然比不上方進,但也與昨夜的貝教習不相上下,如此速度在自己眼中自然不算什麽,當放在整個風鳴院來看,此處的确算得上是卧虎藏龍了。
“喲,這便是新來的師弟麽?年紀看上去有點兒小啊。”
不多時,身後兩人便已落在了楚甯月身旁,一人身形修長,樣貌冷峻,一看便是不苟言笑之輩,而另一名說話之人,則眉清目秀,手中持着一柄折扇,一副富家公子打扮。
“确實。”
面色冷峻的男子淡淡吐出兩字,目光便從楚甯月的身上挪開,朝着前方縱躍而去,似是不想在此耽擱時間。
而先前說話之人,此刻則饒有興緻地望向楚甯月,雙眼微眯之間,不知在想什麽。
“是楚師弟吧?你昨日的作爲,師兄我可是一清二楚,像你這般有趣的人已經不多了。”
“師兄如何稱呼?”
對于這種自來熟的人,楚甯月并不反感,但也不會深交,隻不過是客氣一聲而已。
“哈哈哈,你倒是很上道嘛,記住了,我叫高興。高興的高,高興的興,可不是興旺的興哦。師兄我沒有什麽文武之上的造詣,唯對搜集情報情有獨鍾。
日後楚師弟若是有什麽想要知道的小道消息,師兄可以給你半價。”
“那就多謝了。”
楚甯月淡淡開口,說着多謝的話,語氣卻十分平靜,這在旁人看來,難免不會覺得是在敷衍。不過她這話聽在高興耳中,卻是真情實意,因爲高興已經知道了昨夜發生的所有事。
話音落定,楚甯月望向高興,卻見對方沒有離開的打算,此時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隻是她的沉默沒有維系多久,便被眼前之人打破,說出的話卻是...
“楚師弟,被你喊師兄的機會可不多,貝教習的事估計瞞不了三五日,就該輪道我喊你師兄了。怎麽樣,趁着現在你還是師弟,給師兄個表現的機會如何?”
“師兄說笑了。”
如果說方才,楚甯月隻是覺得對方口中的收集情報是一句客套話,那麽現在她便真的開始考慮,眼前之人是否能夠提供情報來源。
因爲自己昨夜發生之事,南宮府勢必不會外傳,因爲顔面無光。尤其是貝教習的死,在場的隻有李相容、南宮霞和董博士,這外院之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而且,他還将自己知道此事之事透露給自己,似是根本不擔心自己猜出他的情報來源。這讓楚甯月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同樣不簡單。
“我可不是說笑的,你剛來風鳴院還不知情,昨夜貝教習當衆辭去教習之職,以助教學子之身對你發起挑戰,此事已是事實。你如今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那就說明昨夜是他敗了。
而這助教之職,又一向是由内院首席弟子擔任,幾乎是身份的象征。
因此戰勝了貝教習的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擁有競争首席弟子的資格。所以你昨夜可以說是得罪了很多人,其中也就包括了現任首席弟子。
風鳴院之中,除了十大核心弟子之外,弟子層次中最有權力的便是内院首席。而内院首席,便有一定程度上支配新進弟子修業方向的權力,這也可以解釋你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了。”
高興話音落定,面上浮現出一絲笑容,而後未及楚甯月回應,便又接着開口道:
“這條消息之中,存在許多我的個人猜測,所以算不得一條情報,師弟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接下來的這條情報,便算是師兄送你的了,因爲這個人對你來說是一個麻煩。”
“哦?什麽人?”
“武癡,冀菲,冀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