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誰也走不了。”
神秘人話音剛落,整座草場便發出一陣輕顫,随即一道肉眼難見,神識可察的光幕,立時升騰而起,遮天蔽日,将此處籠罩其中。
這既是隔音陣法,又是一座困陣,此時除非李相容親至,否則根本無人能夠看出草場之上有任何端倪,隻能看到一片茅草。
“退!”
楚甯月一字出口,自然不是自己要退,而是說給身後的任飛鵬。因爲對方在此,無疑會掣肘自己,他唯有距離自己夠遠,方能讓自己全力出手。
但...楚甯月心中也有一絲疑惑,因爲先前神秘人已經展示過他陣法的神奇之處,若他真想要殺任飛鵬,大可将其挪移自身前,而後輕易斬殺,又何必如此麻煩?
他如今的作爲,着實有些令人費解,不過在楚甯月看來,眼下即便猜出對方的心思,也對眼前之局無濟于事,所以除了迎戰之外,已是别無他法了。
“嗡...”
就在此時,草場之中一聲嗡鳴,如暮鼓晨鍾,響徹四方。鍾起之時,便是楚甯月亦覺神識一震,其身後的任飛鵬,則是發出了一聲悶哼,身形搖搖欲墜。
下一刻,神秘人周身萦繞的七道火龍,便已朝楚甯月沖去,帶起一陣熱浪,使得過境之處火星四濺,頃刻之間便讓兩人身前,出現了七道烈焰鴻溝,不斷朝着兩側蔓延。
楚甯月見狀眉頭微皺,如若此地并非草場,或者身後并無任飛鵬,她所能應對的方法便有很多。例如施展殘陽術法,以火抗火,烈焰争鋒。
可是這樣一來,次方空間定然會化作一片火海,屆時兩名修士能可以術力護身,以遁術淩空,可任飛鵬就隻能葬身于火海之内,再無脫逃的可能。
于是心念一動,楚甯月身形疾退,一把抓向任飛鵬,同時右手一揮間,七道寒芒憑空而現,直朝七道火龍攻去。卻在交接的前一瞬間,提前炸裂,爆發出一陣藍色光暈,席卷四方。
光暈觸及之處,大火迅速熄滅,便是天空之上的七道火龍,如今也有六道化爲了冰晶,凝滞于半空之上。
可是,楚甯月此時心中的疑惑卻更加劇烈,因爲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修爲隻恢複到了開元中期,而自己的功體是火相,雖然水能克火,但自己施展水系術法時,同樣會威力大減。
所以自己方才那一式,隻不過是想阻止火勢蔓延,卻根本沒想過阻擋住七道火龍。如今自己隻覺得,眼前之人出手怪異非常,好似華而不實。
而此一招過後,那僅存的一條火龍也沒有繼續前沖,而是回歸神秘人周身,再度萦繞。不過瞬息之間,便又分裂爲七道,如此術法...或者說施術的手段,自己從未見過。
“好個以水克火,但很可惜,這些水接下來便要爲我所用了。”
說話間,楚甯月帶着任飛鵬,已然退出三十餘丈,如此距離在楚甯月看來已經足夠。可就在此時,地面卻再度發出一陣輕顫,随即一陣龍吟忽現,一條水龍自地面破土而出,直擊任飛鵬。
這一刻,楚甯月終于明白,眼前之人爲何不直接施展傳送陣法,将任飛鵬傳至其身前擊殺。因爲如果他這樣做,便失去了對自己的掣肘。
此時的他,正是要不斷攻擊任飛鵬,使得自己分心,無法全力以赴。如此一來,他便能增加勝算,甚至可以輕易取勝。
面對水龍咆哮,有了先前的經驗,楚甯月并不憂心,此時右手輕彈,一道火蛇便憑空浮現。這條火蛇比之神秘人施展的火龍,無論是體積還是氣勢都要弱上太多,可是火蛇與水龍交擊的瞬間....
卻是後者升起一陣白煙,被火蛇迅速蒸發,頃刻間便消散一空。這一刻,楚甯月更加确定,眼前之人施展的術法,雖然看似威力強橫,但實際上卻徒有其表,華而不實。
“你也會西疆奇術?!”
就在此時,楚甯月身後忽然響起任飛鵬的聲音,卻是讓她心下一沉。因爲她知道此界武者,對于這所謂的西疆奇術諱莫如深,已經到了無論使用者是誰,一律誅殺的地步。
自己此刻的确不能讓任飛鵬死在此處,可若是他....
“不必管我,他若想殺我方才便動了殺手。我雖不懂你們的路數,但卻知道你繼續護着我是赢不了的。”
聽到任飛鵬的話,楚甯月微微一愣,但就在其愣神之間,地面下再度發出陣陣龍吟,這一次十餘道水龍同時破土而出,亦是同時朝着任飛鵬攻去。
楚甯月收回心神,周身一團烈焰升騰而起,化爲一面火罩,将兩人裹挾其内。先前的她已然知曉神秘人的術法華而不實,所以此刻做出的判斷,便是施展這真陽離火罩。
隻是楚甯月哪裏知道,自己施展的的确是修士術法,所以在大多數情況下,未通識之人無法看到分毫,隻能通過環境變化感應。
可是眼前對手所用的,卻并不是修士手段,更不是西疆奇術,所以才會華而不實。而此種法術,常人肉眼可見,包括任飛鵬。
“我有一槍,名曰龍城!”
聲出同時,楚甯月一愣,她根本不知身後之人何時手中又多了一柄長槍,此刻一槍向天,怒刺而出,長虹九道自槍尖迸射,直朝水龍而去。
可才剛剛沖出一丈,便化作一團氣浪,自兩人頭頂炸裂開來,如此變故,便是楚甯月也始料未及,下意識出手周身靈氣瞬間轉化氣罩,護住兩人。
楚甯月先前施展了真陽離火罩,此術法可在化消對手攻擊的同時,轉化烈焰之力儲于己身,而後可催動秘術,将烈焰之力一次爆發,屬于連消帶打之術。
可是此法功效,卻隻能對外,不能對内。也就是說,真陽離火罩對于外界攻擊堅韌無比,可對于内部而言,卻是孱弱不堪。
然而在正常情況下,這弱點根本不會影響術法本身,因爲施術之人本就是爲了自保,不可能自己一面施展防禦手段,一面破壞防禦手段。
可是此刻,任飛鵬堵上性命,自以爲是在爲楚甯月制造機會的最後一擊,卻從中破開了真陽離火罩。
而其施展的最後一槍,雖不及之前施展的破鏡,但也有四品威力,本應力達十餘丈,撕裂水龍。如今卻在兩人頭頂炸裂,恐怖氣浪非但沒有影響水龍半分,反而成了水龍之助。
即便楚甯月反應極快,下意識便催動周身靈氣,轉化氣盾,但以這種方式轉化的氣盾效率極低。
下一刻,氣浪爆裂開來,兩人所在地面,立時地陷三分,碎地三分。由周身靈氣彙聚而成的氣罩,應聲而破,任飛鵬血噴如泉水,兩眼一黑怦然倒地,一條命已去了七分。
另一邊,楚甯月真陽離火罩被破,受三分反噬,周身靈氣所化氣罩盡碎,又受反噬三分,她此刻受傷雖不似任飛鵬那般沉重,但一身靈氣卻已百不存一。
而此刻,天空之上十餘道水龍齊至,楚甯月心中苦澀,不怕敵軍浩大,隻怕營中自亂,如今結果是她始料未及。
此刻即便天空水龍術法,再如何華而不實,也非自己能可抵禦。今日,怕是....隻能搏一搏運氣了。若成,任飛鵬活,若不成,他必死無疑,而自己險象環生。
心念一動,楚甯月強壓傷勢,遁術已出,如今靈氣匮乏,傷勢在身,她已無力帶着任飛鵬一同躲閃。此刻隻能去搏神秘人的心思,搏他會留任飛鵬一命,搏他的目标隻是自己。
所以她此刻身形疾退,若能引走水龍,任飛鵬自然得救,可若是不能,自己也不會爲了救此人搭上性命。并非是楚甯月心性無情,而是因爲在她..或者說丹青天下的修士眼中...
世俗凡人的存在,與貓狗之于世俗凡人而言,真的沒有太多區别。在正道的範疇内,雖不會以之爲食,更不會大肆欺壓。
但若真到了生死關頭,要在貓狗與自己親人的性命或自己的性命之間做出選擇,也沒人會選擇前者。
可就在此時,天空之上的陣法光幕,忽然發出一陣鏡面破碎之聲,随即眼前一切物換星移。楚甯月站在原地,周身靈氣匮乏,而任飛鵬此刻倒在一片茅草之中,氣息微弱。
可是他們确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體内沒有半分傷勢,隻是單純的力竭。而此地,哪裏還有先前神秘人的蹤影?
便是周圍草場,都一如初見,先前火星遍地,地碎三分的景象,仿佛隻是一場幻夢。而如今夢醒時分,一切景象煙消雲散,楚甯月的面色卻是變了數遍...
而後吐出兩字,就此席地而坐,催動功法恢複靈氣,但面上卻盡是凝重之色。
“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