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沒有想到,眼前此人開口之間,便道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他既能看得出自己殺貝教習時,所用并非武學,而是術法,便說明此人還有自己不知的底細。
先前自己的判斷,是建立在無法看穿此人的前提之上,除了沒有修爲之外,便隻剩下一種可能——對方修爲遠超自己。
“小師兄莫要見怪,我之所以能夠看出你所用的并非武學,是因爲當年機緣巧合之下,誤食了一顆通識丹開啓了識能,達到一識之境。”
李相容似是看出了楚甯月的顧慮,此刻主動開口解釋。畢竟南域如今沒落,此等偏遠之地,能可看出其方才出手端倪之人,太過罕見。
而自己對他又沒有惡意,所以自然不會冒着被懷疑的風險,隐瞞此事。
“通識?”
兩字出口,楚甯月心中一疑,因爲這通識二字她并不陌生。丹青天下的武者體系之中,通識二字,乃是代表了五境。
而修士與武者對戰,又有一句話被奉爲真理,那便是五境之下皆蝼蟻。
其原因便是,五境之下的武者尚未通識,既無神識便無法看到修士術法軌迹,亦無法做出任何回避或是防禦。
如此一來,即便是四境巅峰,若沒有與修士長期對戰積累出的,足以聽風辨術的經驗,那麽即便對上剛剛引氣入體,掌握了幾招低階術法的入門修士,也隻能落得個同歸于盡的下場。
因爲四境武者的攻擊力與速度,已經可以比拟轉脈境修士,隻是因爲毫無防禦手段,因此極爲劣勢。
而一旦踏足五境通識,武者的實力便會翻天地覆般改變,此處所通之識倒也并非神識,而是武者靈識。一旦開啓靈識,便與天地想通,亦可窺見五行術數。
屆時,武者的實力相對修士而言,會有極大的提升,相當于修士體系之中的虛丹境,便是對上玄丹修士,都能立于不敗之地。
隻不過因爲五境武者,尚且不能禦空,所以若玄丹修士依靠空戰能力,仍是可以不敗的。
但,想要達到通識之境,就必須修習武者體系之中,特有的功法心經。經曆四境磨煉,方能在五境之時,踏足通識之境。
就好似修士身負神識,亦是需要從頭開始修煉,不斷累積所成。從未聽說過有什麽丹藥,可以讓凡人服下,立即生出神識的。
而此時,李相容則是看出,楚甯月并非有意試探,而像是真的不知通識之事,于是忽然來了興緻。在他看來,内宗小師兄不知道的事,而自己知道,這無疑是一項莫大榮譽。
“識能之事,隻有高品前輩才會知悉,想來書山前輩定是認爲小師兄的年紀尚輕,這才沒有告知于你的。
衆所周知,武道四品之前,品級的劃分皆是單純依照内力的深淺,所以四品之下品級不能說明一切。而一旦踏足四品,品級的劃分,便極爲森嚴,幾乎不可能發生越境取勝之事。
小師兄可知,這是爲何?”
眼見李相容賣起關子,似乎饒有興緻,而他所說信息,正是自己所欠缺的。所以楚甯月此時,并不打算打斷對方,而是順着對方的意,微微搖頭,随後問出一句...
“可是因爲李道友方才說得通識?”
“哈哈哈,小師兄果然聰慧過人,不錯,正是通識。”
李相容稱贊一句,而後轉過身去,向前邁步一步,留給楚甯月一個背影,而後接着開口道:
“在下少年之時,曾有幸進入登雲閣,得以借閱書山古籍,得知踏足四品之時,有一絲可能窺得感悟,步入通識之境,萬中無一。而達到三品,這個概率則從萬中無一,變爲百裏挑一。
至于二品,則必定能夠達到通識之境,而且隻要進入二品,便能立通三識。因此二品與三品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鴻溝,不可跨越。
但識能并非單純展現在武力之上,而是萬法通行,便例如我所通的眼識,能可見萬物之本相,見人所不能見。陣道之法原本玄妙,常人難解,可于我眼中,則是清晰可見。
所以我才能感知到,小師兄身上還存在另一股氣息,此種氣息不同于武道内勁。因此若我猜得不錯,小師兄如今已然踏足四品,隻是選擇的路卻已不是武道,而是其他修行體系。”
話音落定,李相容腳步一頓,他固然是相信書山内宗,不會有奸邪之輩。但今日他所言所行,卻是抱着決心而來,以性命試探身後之人。
此時此刻,他早已開啓了事先布置的陣法,一旦自己身死,今日此地發生的一切,明日一早便會昭告風鳴院。
因爲,自己今日所言,乃是登雲閣之中,存放的書山古籍之上記載,便是書山内宗,也未必知道這些隐秘。
因此如若身後之人,乃是奸邪之輩,居心叵測而來,識破了他身份的自己,此刻便會成爲他最大的威脅。而自己此時,則将後背留給他,若他動手,自己必死,但同樣的真相也會大白。
這既是對書山的忠誠,亦是自己對直覺的自信,如果自己當真看錯了人,那便算是爲書山除害。可若是自己沒有看錯人,那此人與自己,便會成爲相互最堅實的護盾。
“你先前可見過與我一般體系之人?”
楚甯月此時的确心驚,但卻沒有打算對眼前之人滅口。因爲她清楚,對方既然敢在自己面前說出這些,一定留有後手。
而且他若認定自己潛入風鳴院别有所圖,那他大可于人前揭發自己,而不是私下找自己交談。如今他的舉動,隻能說明此人對自己有所求。
那倒不妨聽聽他究竟意欲何爲。
聽到楚甯月的話,李相容仍舊沒有轉過身來,因爲他聽得出,身後之人問這句話時,雖然沒有殺意,但語氣卻冷了幾分。
于是,他決定将這件事,說得更加透徹幾分,逼迫對方做出決定。
“小師兄身上的氣息的确獨特,我先前并未見過,不過卻能猜出一二,應是西疆奇術之中的一支。”
熟料其話音落定,楚甯月心中卻不禁有一絲失望,她原以爲,此人見過與自己一般無二的修士。雖然她無法确定對方是否分得清,丹青天下的修士和此界修士的區别,但還是抱了一線希望。
隻可惜,如今對方卻說,自己施展得乃是西疆奇術,這便說明此人并不了解修士...
不過,他卻說自己選擇的道路已不是武道,那也就是說自己先前的猜想無誤,此界之中,果然不隻有武道一種修行體系。
“那他呢?他的體系你可見過?”
楚甯月如今已經确定,眼前之人并未看穿自己,或者說他雖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信息,但卻還是未能走出此界之人固有的思維。
眼下對于眼前之人,知曉多少關于自己的信息,楚甯月已經沒了興趣,她此刻唯一在意的,便是當時與自己交手的神秘男子。
對于這個回答,李相容微微一愣,原本在他的判斷之中,對方聽到自己拆穿了對方的底細,即便是對方沒有歹意,也總該吃驚才是。
爲何,爲何對方回應得如此平淡?難道自己猜的不對,她修行的并非是西疆奇術?還是說,她根本不在意被自己看破體系?
但稍稍愣神之後,李相容還是回答了楚甯月的問題,而他也是清楚對方口中的那個“他”是指誰。隻不過,他的回答,注定不會讓楚甯月滿意,因爲這個答案,無用至極。
“小師兄委實高看我了,我當時并未親身在場,陣法記錄難免局限。但若有機會讓我再看他一眼,定能看出其中端倪。”
“我知道了,你還有其他的事麽?”
楚甯月淡淡開口,此時已經沒了繼續聊下去的興緻,不過這番交談,也并非一無所獲。至少可以解釋,今日李相容對自己的奇怪舉動。
眼下,隻需要下出逐客令,便能讓此人,說出他對自己的訴求。如此一來,自己或許便可在風鳴院中,獲得一個強力的外援。
更何況,他口中的識能,與自己認知之中的武道靈識頗爲相似,很難說這其中沒有什麽聯系。自己若想了解此事,日後免不得要與他走動。
更何況,他亦說過隻要再看當日那男子一眼,便能看出端倪。雖然自己并不覺得,他所謂的識能要比自己的神識更強,但卻不失爲一個線索和機會。
“這...”
楚甯月的反應,着實有些超乎李相容的意料,他原本還想要對對方說,手段和本領本身不分正邪,關鍵是看使用的人如何使用之類的話。
此刻卻是沒想到,對方直接下了逐客令,一副不想與自己交談的模樣。更是絲毫不擔心,自己會将他的秘密說出,就好像這根本不是秘密一般。
可下一刻,讓楚甯月的意外的是,李相容竟然沒有開口說出他心中所求,而是苦笑一聲道:
“既如此,天色已晚,便不打擾小師兄了。”
說罷,便主動離開...
隻是楚甯月如何知道,在李相容看來,此時不開口遠比開口要好,有了今日的交談,他覺得兩人的信任度,将會大幅提高。
而自己想要的,乃是細水長流,并非一蹴而就,所以今日點到爲止,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