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打算圍觀這場鬧劇,看着這憑空出現,被前任學丞舉薦而來的神秘少年,如何在衆人面前出醜,顔面掃地的衆人,此刻聽聞有人出頭,當即眉頭微皺。
其中好事之人,更是第一時間朝着方才響起聲音的方向望去,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不悅。他們想要知道,究竟是誰這麽不開眼,便是此地管事都已經默許了自己等人的作爲,是誰這般多事?!
人群之中的楚甯月,此時循聲望去,她同樣不知,此地除了柳瘟之外,誰還會給自己解圍。卻不想一望之下,看到的卻是一名蓬頭垢面的女子,背着一名其貌不揚的華服中年。
“是她?”
楚甯月仍舊記得,自己放對方離去已經有一段時間,因此對方此刻,應該出現在内院才是。即便她想折返外院用餐,也不至于連這身行頭也來不及換。
尤其是她如今身上,還沾染着當初用來給自己下馬威的污穢之物,來此食樓之中,當真是大煞風景,引衆人側目以對。
作爲學丞之女,多少也該注意一些自己的形象才是,以她的身份出現在此,雖然的确可以給自己解圍,但這人情.....
而正當楚甯月不解之時,卻聽圍觀的人群之中,傳出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帶着不加掩飾的鄙夷和嘲笑之意:
“喲,這可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呐,這位師弟,你怕不是剛從糞坑裏爬出來吧,啊?哈哈哈。”
的确,如今的學丞之女,披頭散發,看不清容貌,加之她的穿着與一般書院學子并無不同,皆都是紅白相間的學子服。
所以若是遇到對她不熟悉的人,應當是看不出她身份的,比如眼前出聲嘲諷之人,下一刻隻怕便會爲自己的魯莽,感到悲哀。
“嗯?”
然而正當楚甯月生出這個想法的同時,眼前發生的一幕卻讓她心中産生一絲疑惑。因爲這位學丞之女,面對對方的嘲笑,并未大發雷霆,而是徑直朝着管事走去。
食樓一層的管事見狀,眉頭微微皺起,因爲這裏是食樓,所以眼前之人身上的臭氣,尤爲明顯。這不速之客,絕不能留在食樓之内!
“你看清楚他是誰。”
學丞之女來到管事身前,卻是一指自己肩頭,虛弱無力的華服青年。原本打算開口趕人的管事,此時壓抑心中怒火,朝着對方所指望去。
然而這一望之下,卻是面色劇變,随後下意識回頭望向衆人,知道這裏人多口雜,自己萬不能當衆說穿此人的身份,于是強自鎮定道:
“他怎麽了?”
熟料其開口之時,原本雙目閉合的華服青年,此時睜開了雙眼。望着眼前之人的同時,正要開口,卻被學丞之女搶先一步。
“他這是餓的。”
女子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有心人聽得清晰,這些人自然不會覺得,華服青年如此模樣,是因爲饑餓,但看管事的反應,卻也知道此事不凡,所以一時間也無人上前。
“這..這....”
一樓管事的身份,雖然是風鳴院之人,但也從屬三大勢力之一,正是新貴勢力,所以他自然認得新貴五大核心之一。
不過他對華服青年的了解,也隻局限于知道五大核心之一有這個人,而此人被人稱爲八公子,除此之外,一無所知,包括其真實姓名。
所以他一時之間,陷入兩難境地,不知該如何處置眼前之事。
“我行功走差,幸好得她發現,如今的确是需要食補,所以...有勞管事了。”
八公子緩緩出聲,聲音十分疲憊,仿佛随時皆會進入夢鄉。而一樓管事聞言,此時強自鎮定,隻是道了一聲好,便轉頭安排侍者。
周圍圍觀之人眼見此情景,立時知曉這兩位來人,身份不凡。而能夠讓管事如此作态的,除了風鳴師者之外,便隻有....
“核心弟子,他是核心弟子!”
不知是哪個心大之人,當衆喊出了這一句,立時使得圍觀的衆人,如潮水一般退散。原因很簡單,如今風鳴院之内,隻有八大核心。
寒門勢力的黑面鬼方進,在他們心中形象根深蒂固,他們不會不認得。學丞家的兩位,但凡出行必有随從,不會隻身來此。
所以除了這三位核心之外,便隻剩下五名其他四院空降的核心弟子,也就是新貴勢力的五大核心。如此一來,他們自然清楚當下的處境。
因爲他們之中,便不乏新貴勢力的附庸,此刻很是清楚,自己該做的不是上前奉承,或是獻殷勤,而是乖乖去用飯,裝作沒有看到一切。
因爲這兩人,顯然是想要低調,所以沒有亮明身份,此時若有誰不開眼的話,哼哼....
“哼。”
眼見衆人退散,紛紛“各自爲政”前往四處落座,學丞之女冷哼一聲。不過她此刻并沒有意識到,這些人之所以退走,全然是因爲自己身後的華服青年,而不是自己的身份。
在衆人眼中,如今的自己,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苦力而已,充其量也就是狐假虎威。
望着周圍客座,學丞之女眉頭微皺,因爲這些人退得太快,幾乎占據了全部一樓的位置。也許在他們眼中,華服青年來此,根本不會在一樓逗留,可是...
自己兩人來此的目的,就是要在人數最多的地方停留,這樣才會安全。
所以,環顧四周之後,學丞之女背着華服青年,鎖定了一處飯桌,桌前隻有一名少年。
“多謝。”
眼見學丞之女朝着自己走來,楚甯月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所以打算在對方開口之前,給出一個逐客令。
熟料眼前之人,完全無視了自己,直接在自己對面坐下,同時将背上的華服青年放在一旁。華服青年身形搖搖欲墜,似是費了好大力氣,方才坐穩身形,屹立不倒,但雙眼卻已經閉合,宛如打坐。
“上菜!”
聽到這一聲吆喝,周圍安靜的衆人,身形再度微微一僵,腦海中更加浮現出那一句“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隻因爲,風鳴院食樓并不是飯館,所以内中的侍者,并無端茶送水這類職責。學子想要何種飯菜,皆需自己前往指定之處以學币換取。
而剛剛,那神秘少年進入此間,落座之後環顧四周,在發現此地确有侍者之後,也是喊出了一句“上菜”這才引得衆人注意。
然而此時的一樓管事,已不再是先前的嘴臉,此刻面帶微笑,使喚三名侍者上前,詢問了對方要吃何物,然後第一時間端茶倒水而來,匆匆退去。
楚甯月望着眼前兩人,心中頗爲無奈,暗道自己方才明明也是如此操作,爲何對方就是一副自己是來找茬的模樣,爲何就犯了衆怒呢?
“一起吧,這些都算我的。”
學丞之女望着桌面之上的飯菜,再度開口,食樓一層,大多隻是常見飯菜,并無特殊之處,所以算不上是什麽美味佳肴。
但周圍用飯之人,心中對她如此言語,卻是心思各異,看法不同。其中大有寒門子弟,覺得此人狐假虎威,借他人錢财,行此招搖之勢,當真爲我輩所不齒。
但也有人開始揣測她的身份,雖然一時間沒能看出她是女子之身,但也開始覺得有些古怪。
“你爲何會來此處?”
楚甯月發問之時,又用右手按向自己的鼻頭,望着眼前女子的同時,仍舊是一臉嫌棄。學丞之女見狀,本來已經擡起夾菜的手,卻微微一顫,望向眼前少年,眼神中多了幾分怨念。
似是在說,你難道忘了剛剛我才幫你解過爲?當真是過河拆橋,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路上偶遇好友,忽發興緻來此一遊,不行麽?”
學丞之女的回答中,帶着幾分不滿,而一旁閉目凝神,看似已經打坐入定的華服青年,卻是耳廓微動。
“哦?攜友同遊的意思,是帶着你給我的禮物,出現在此麽?”
楚甯月起初以爲,眼前女子出現在此,乃是受人脅迫,或者另有目的。但當她暗中以所存無幾的神識,掃過華服青年之後,便發現此人氣息虛浮,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由此可以排除,此女受人威脅的可能,但...是什麽原因,讓她脫困之後,不回安全無虞的内院,而是帶着一名氣空力盡之人,來此外院人多口雜之處呢?
“你...”
學丞之女聞言語塞,她自然清楚,對方口中“你給我的禮物”是指什麽。但好在,自己如今的樣子,這些人并不知曉,根本聯想不到這是自己,所以也不會覺得太過丢臉。
但下一刻,便聽眼前少年開口道:
“以你的身份出現在此,更是以如此狼狽的模樣,我猜測你回内院之時,遇到了什麽麻煩。”
楚甯月說這句話時,雖然嘴唇在動,但用得卻是修士傳音之法。因此隻有學丞之女聽到這一句話,立時是面色微變,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擔心。
倒不是擔心眼前少年,與方進有什麽勾結,而是擔心對方當衆拆穿自己的身份!
然而就在此時,一旁閉目凝神的華服青年,卻是顫顫巍巍地擡起右手,自腰間取下一物,放在了桌面之上,而後輕聲吐出一句....
“嗯,這下好多了。”
食樓一層之内,迅速泛起一陣清香,足以蓋過學丞之女身上污穢的臭氣,更有中和之效。但下一刻,周圍原本寂靜的學子,卻紛紛開懷大笑,其樂融融,仿佛忘卻了方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