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三人本就屬于三個不同的陣營,袖手旁觀亦是在情理之中,并非是什麽稀奇之事。
眼見華服男子讓路,學丞之女轉身便走,爆發出的速度雖然不弱,但比之五品卻要相差甚遠。而方進深知女子用意,想要以最快速度接近内院,卻不知内院守衛早已被自己支開。
如今内院正門,空無一人,即便她走得掉,也決計找不到援兵。更何況,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如今遭受過一次教訓的他比誰都清楚,所以絕不會再大意輕敵。
心念至此,方進微微蓄力,随即身形踏地而起,宛如一枚炮彈一般,朝着前往迸射而出,直奔女子而去。學丞之女見狀,腳下速度不減,心中卻升起一絲落寞,知道自己今日是注定難以脫逃了。
然而就在此時,原本站在一旁,袖手旁觀的華服男子,忽然間擡手一掌,擊出一道圓形氣勁,席卷四方。這一掌之力絕非随手而發,而是蓄勢已久,兩人竟毫無所察。
一掌既出,如潮水決堤之勢,朝方進壓倒而去,出手的時及把控得極爲精準,正是方進與其先前所在方位,擦身而過的瞬間。
“咔嚓!!”
一聲脆響,響徹此間,學丞之女腳步一頓,愣愣出神,因爲一直追殺自己的瘟神,如今不再向前,亦是不能向前,身形宛如殘葉一般,朝着後側方跌出。
落地之間,面上盡是猙獰之色,望着方才出手的華服男子,眼中憤怒與不解參半。
“你...”
學丞之女眼見此變故突生,心中亦是十分茫然,不禁一字出口。然而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聽眼前的華服男子,緩緩出聲道:
“黑面鬼,我的功力的确不及于你,但天啓五院,各有所長。你不懂風鳴院的扶搖訣,我卻懂得霜林院的半步遙。”
“噗...”
聞聽此言,方進心頭一緊,當即傷勢爆發,噴出一口血霧。作爲風鳴院寒門翹楚,方進所了解的信息,自然多于旁人,就例如他知道玄機門的覆滅,與書山有關一般,同樣也清楚五院絕學。
他知道,新貴勢力是由五名外域之人組成,空降至風鳴院,占據五名核心弟子名額。乃是風鳴院中,異軍突起的存在,亦是風鳴院的恥辱。
他更是知道,這五人之所以能夠進入風鳴院,便是現任學丞開了方便之門,引狼入室。所以他很清楚,所謂的新貴勢力和凜風舊權之間,不過是狗咬狗,不可與之共謀。
但他了解的信息,終歸有限,加之那五人,乃是同時空降風鳴院。所以他并不知道五人歸屬哪四院,也不清楚他們的底細,隻知道他們大緻的實力。
但若單純以内力評判實力的話,自己毫無保留之下,應能占據十大核心弟子前三。而可能高于自己的那兩人,又不是張揚跋扈的性格,這也是爲何寒門勢力能夠維系至今的主要原因。
但,自己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品級低于自己的華服男子,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家夥,今日竟然會出手偷襲自己,更是習得了霜林院的絕學,半步遙。
半步遙,乃是北域霜林院的鎮院絕學,雖然與風鳴院的扶搖訣相似,都是主導輕功,但最後一層的外招功法卻有兩點不同。
第一,扶搖訣走的是浮遊天地,禦風而行的路數,逍遙自在爲主,身形遊走四方,大開大合,主要是閃躲對方攻擊,加以反制。
而半步遙,走得卻是山谷奇險的路數,對戰之時,講究貼身遊鬥,出其不意,穿插其後,不給對方蓄力的機會,迅速結束戰鬥。最擅長的,便是無聲無息之間凝神聚力,使出磅礴之招。
而第二點,則是扶搖訣的最後一層,乃是輔佐一門無名劍法,而半步遙,則是輔佐一門掌法。
但就自己所知,天啓五院之中,已有百年未有人将本院絕學,練至最後一層。所以,眼前之人傷自己的雖是掌法,自己也絕對不會相信,此人是将半步遙,修煉到了最後一層。
更何況,想要修煉五院絕學的最後一層,自身内力品級至少也要達到四品。眼前之人若是四品,那便可以比拟山長,又何必參加五院大比呢?
“我本以爲你對霞兒隻是一般恩怨,所以才放你解決恩怨,卻未想到你是動了殺心的。既是動了殺心,我自然沒有理由袖手旁觀,誰叫這風鳴院中,屬我最喜歡霞兒了呢?”
華服男子緩緩出聲,聲音陰柔無比,學丞之女站在其身後十餘丈外,望着他翩翩公子的背影,原本生出了幾分感激。
但在聽到他最後的一句話,在想起眼前此人是如何的背影殺手,如何的鬼怪樣貌之後,那一絲好感立時蕩然無存。
“你待如何?”
馬臉男子方進,如今自知傷勢沉重,今日已然無法得手。望着對方的同時,冷冷出聲發問,絲毫不擔心對方取自己性命。
因爲他清楚,半步遙這部功法,講究的便是出其不意,近身纏鬥。如果對方想要殺自己,早在一掌轟出的同時,便追擊而來,不會留在原地。
“放心,我不會殺你,但今日你須得爲自己的魯莽道歉,否則我不介意廢你全身武脈,讓你感受一下那人的處境。”
華服男子說話之間,始終站在原地,雖然言辭犀利,但卻沒有轉身去看學丞之女,也沒有當真強勢進逼。而方進聞言,此時則是身形微顫...
他自然不是害怕對方,廢自己全身武脈,而是覺得屈辱。如若自己隻是一個人,那麽今日必定是要甯爲玉碎,不爲瓦全,但....
“今日...是我魯莽..還望...”
方進沉聲開口,輕聲輕顫,仿佛背負莫大恥辱,但他的話說到一半之時,眼前的華服男子卻忽然制止了對方,轉言道:
“不,不是和我道歉,是向霞兒道歉!”
說話之間,華服男子緩緩擡起右掌,周身看不到半分氣息翻湧。可是方才受他一掌的馬臉男子,卻很清楚半步遙的特性,此時望向學丞之女,殺意溢于言表,嘴唇輕顫。
“你可千萬不要對我說什麽,士可殺不可辱,你應該知道,寒門勢力至今仍舊存在,便是因爲有你黑面鬼。如果你廢了,已經與我們結怨的寒門其他子弟,會是如何處境,呵呵....”
華服男子所言,正是方進心中最大的背負,也是他的要害所在。是的,自己不能出事,亦不能意氣用事,一旦自己出事,其他寒門同窗便會墜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所以,今日之恥,自己即便萬般不願,也終需飲下。這,便是忍辱負重,他日必定千倍奉還!
“不必朝我道歉,本小姐一刻也不想看到你們,快滾!”
方進聞言,已然準備好開口的他,此時心頭一松,雖然對方的話,對自己來說仍舊是羞辱,但卻比自己開口道歉,要好上許多。
不過,方進的眼神中,仍舊隻有厭惡與敵意,不會覺得是眼前女子放自己一馬。今日之仇,他日必報!但,說話的隻是眼前女子,卻不是威脅自己的人。
“額....你滾吧。”
一旁的華服男子,正處于語塞之中,此時見方進望向自己,輕輕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但,他卻是清晰地聽到了女子口中說出的那個“你們”。
此時心中頗爲郁悶....
方進沒有多言,因爲他的心意,已然表現在了眼神之中。從此之後,這兩人便上了他的必殺名單,此仇不報,難以心境暢然。
目送馬臉男子,朝着内院而去,學丞之女,立時讓開了那個方向,來到了華服男子身旁。今日之事,畢竟是對方相助了自己,雖然自己對他反感,但也算是欠了一個人情。
如果對方對自己不是那種心思,這個人情欠也就欠了,日後慢慢相處便是。可是偏偏自己清楚,對方對自己是什麽心思,所以自己不能欠他人情。
“我今日欠你一個人情,說吧,你有什麽條件?”
女子來到華服男子身後,卻見對方如方才一般,仍舊背對着自己,忽然想起自己剛才要對方見自己時背過身去,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
華服男子沒有說話,仍舊站在原地,足足過了三息功夫,方才繼續出聲,聲音頗輕,仿佛做賊心虛。
“那家夥走遠了麽?”
“嗯。”
女子輕聲回應,心中卻在想,對方會提出什麽要求。如果還是那種心思,自己萬不會答應,隻希望對方能夠明白這一點,不要把事情做絕。
“我的條件很簡單,但對你來說,可能有些難度,你....”
聽到華服男子如此說,學丞之女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所以沒等對方說完,便搶先一步,主動開口道:
“我今日的确欠了你一份人情,所以你有什麽條件,我會盡量滿足。但是你知道我不喜歡你,所以這個條件,請你慎重考慮。”
然而話音方落,卻見眼前之人,身形一陣踉跄,搖搖欲墜,随即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話。
“帶我離開此地...”
說罷,華服男子身形一倒,朝着一旁跌去。而女子則是望着他,眉頭微皺,直到對方砰然落地,摔得七葷八素,也沒有出手攙扶一下。
而是冷哼了一聲,問道:
“你又想要耍什麽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