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有可能,隻是順着自己方才給出的信息,刻意如此開口,想要取得自己與三師叔的信任。
灰衣中年,此時則是上下打量楚甯月,他閉關已久,如今剛剛出關,境界尚未恢複,因此隻是五品。但先前問詢之時,他卻動用了一種音功,傳自書山。
三問疊加,步步攻心,如浩然正氣,泰山壓頂,心性差者,絕難當面說出謊言。除非,目标之人不僅品級在自己之上,更是心性極佳。
但這樣的人,怎會在天啓五院之中,選擇如今的風鳴院?
至于楚甯月,此時沉默不語,卻是在給對方開口的機會。先前聽到三聲問詢之時,她清晰地感覺到了一絲神識攻擊,雖然無法确定,這是否是等同丹青天下的修士手段,但卻有異曲同工之處。
此界之中,自己已然遇到地宮内的陰氣,又發現食物之中蘊含一絲靈氣,如今更是發現,少數高品出手之時,能可引動一絲修士神通。
種種迹象皆表明,此界之中,的确有與修士等同的存在,隻是極爲少見,或者說自己尚未接觸到那個層級。
而這風鳴院,乃是天啓五院之一,這灰衣中年于風鳴院内,地位斐然。也就是說,風鳴院内,極有可能存在其他近似修士的存在。
那麽自己此行,除了調查平庸少女的下落,和風鳴院對于便宜師兄的态度之外,還多了一項目标。那便是找出風鳴院之中,其他修士的蹤迹。
至于人選....
柳瘟既然喊他三師叔,那他便有可能還有其他師叔,或者他的師父。這些人,同樣可能學過那種特殊功法,或者深谙其道者。
一陣清風拂過,少年蓑衣如舊,灰衣老者袍袖一翻,打破了眼下沉默:
“不知小友如何稱呼啊?”
楚甯月聞言,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是思緒飛轉。自己先前仍是錦衣少年時,便以編織了一個身份,乃是天北宋家,宋連山。
如若柳瘟此時不在場,自己繼續編織宋家名号,自是最爲妥當。可是如今看來,若自己以宋家之名入風鳴院,第一個懷疑自己身份的,便是柳瘟。
所以眼下,這個名字用不得,而如何在情報未知的情況下,編織出一個此界之中,不上不下的家族之姓,這卻是一件不簡單的事。
既然此事無可預知,倒不如.....
“姓楚,單名一個陽字。”
說話間,楚甯月的目光,落在華陽之上,隻覺得昨夜大雨之後,今日的華陽,分外刺眼。她本想化用楚月之名,但好在她想起,如今自己的肉身,乃是一名少年,而非女子。
所以這個名字,最爲合适。
“原來是楚小友。”
“原來不是他。”
楚甯月話音方落,灰衣中年與柳瘟心中,便各自有了答案。隻不過,灰衣中年的心性,要比當日柳家驿站之内的老管事更爲沉穩,所以他沒有露出一絲多餘的信息。
眼見對方反應如舊,楚甯月不知自己是否已經蒙混過關,但眼下自己既然已經說出了楚陽二字,便沒有出爾反爾,遭人懷疑的可能。
所以至于此界之中,是否有大族姓楚,便也不再重要。眼下,還是要看看者灰衣中年,如何才肯随自己去風鳴院。
眼見對方一生客套,便沒了後話,楚甯月也懶得與他們周旋,當即開口之間,便是虛虛實實,将當日發生之時,一并說出:
“我與淩青山三人,同入南域,卻遭狼首截殺,将其制服之後,其欲趁亂逃走,我便追逐而去,因此與他們失散。我隻知離去之時,淩青山遇到當年淩家舊人,随他們回了淩家。
但事後,我暗中前往淩家查看之時,卻發現淩青山不在淩家,甚至淩家擎風鎮之人,根本不知淩青山未死。
此後一番查訪,方才知曉,淩青山原是被那位昔日舊人算計,于回城的路上中伏,已被擒住,秘密關押,下落不明。”
楚甯月話音落定,面上的神色頗爲凝重,映入灰衣中年眼底,使得他眼神略有變化。半息過後,後者再度出聲,卻是一句追問:
“楚小友方才說,與淩青山三人同入南域,那...其他兩人呢?”
聽到對方如此說,楚甯月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道,對方果然捕捉到了自己言語之中故意留下的這一點陷阱。
于是,當即出聲,給出了第二個讓眼前之人不得不動搖的信息。
“其他兩人,一人遊曆南域,闖下諸多禍事,我每每前往尋他,總是慢了半分,但眼下應該性命無虞。而另外一人.....”
楚甯月言至此處,刻意停頓,爲的便是試探眼前的灰衣中年,究竟掌握多少信息。因爲自己給出的信息已然夠多,如果他知曉自己以青衣少年的身份,所做之事,便定然會知道自己口中暗示之人。
而若對方不知情,自己給出的信息,也足以讓柳瘟,給出他及時的反饋。
然而,楚甯月卻是低估了眼前之人的城府,這灰衣中年人,面上沒有絲毫起伏,雖然看得出他在思考什麽,但卻看不出端倪。
三息過後,其再度開口,語氣如舊,仍是詢問...
“另外一人如何?”
隻是他想不到,楚甯月的回答,會是如此,更加無法判斷,對方所言是真是假。
“如今的風鳴院,立場不明,我無法判斷告知你那人身份,對他而言是好是壞。所以在我清楚心中疑惑之前,那人的身份,恕我無法告知。
我能夠說得是,一旦那人身份公之于衆,風鳴院便隻剩下兩個極端選擇,要麽非救不可,要麽暗中必殺之。”
言至此處,楚甯月不再開口,而是留意柳瘟的神色。這灰衣中年,城府頗深,但是柳瘟卻并非如此。而楚甯月之所以與對方說這些,并非是因爲輕信于人,也并非故弄玄虛,而是有她的考量。?
其實從一開始簡單幾句的試探之中,楚甯月便決定相信灰衣中年,或者說是相信柳瘟的說辭,不會刻意隐瞞自己。
也就是說,這位灰衣中年,的确是剛剛出關,而且就在這幾日之間。因此他定然不知便宜師兄,被淩家之人擒下之事,更加不會帶有立場。
而自己如今需要的,正是一個地位足夠,且能擾亂風鳴院死水之人。自己原本打算去做這個人,但眼下,已然有了比自己更加适合的人選。
所以,自己如今要做的隻有一點,不是将所有信息,完全告知給對方,期望對方相信自己。而是在對方的心中,種下疑惑與未知,勾起對方的疑心,然後讓對方主動去了解其他信息。
隻有這樣,才能夠讓對方,朝着自己預想的方向努力,而不是憑借自己一面之詞,和那塊書山内門信物,推動一切。
“軒兒,看來你這位朋友,并不簡單呐。”
不多時,灰衣中年回過身去,看向柳瘟,吐出此句。而後面上神色緩和,心中卻是沉靜如水。他很清楚,自己這些年來閉關,風鳴院之内,定然變化諸多。
便是當年那一戰,風鳴院與城主府,可謂是結了死仇,即便城主府忌憚天啓五院之名,也不會如此相安無事。或者說,風鳴院如今的立場,不會是中立,而是會站在城主府的對立面。
可是自己看到的,卻并非如此,所以才第一時間意識到,如今的風鳴院,已然不是四年前的風鳴院。包括這些年來,給自己送飯之人,帶來的外界消息,都不一定是完全真實的。
關鍵不在于外界發生了什麽,而是在于别人想要自己知道什麽。
因此,如今唯一能夠相信的,就隻有當年這位小師侄,隻有面對他時,自己才敢完全放心與信任。那麽,從他口中得到的信息,定然不會偏離事實。
所以灰衣中年剛一出關,便第一時間外出,找尋柳瘟下落。正好迎上剛剛離去,前來報信的兩名風鳴院學子,于是确定了此間客棧。
卻未想到,會遇到眼下的一幕....
看來,風鳴院之内,的确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暗潮湧動,萬不可打草驚邪。
“三師叔,這信物....”
柳瘟此時,隐約間感覺到了三師叔對于眼前蓑衣少年态度的轉變,但他此刻還不知是否能夠相信眼前之人,所以他想要從三師叔口中,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
“這信物是真的,但...我想楚小友,應該并不是真的想要加入風鳴院吧?”
得到信物爲真這個答案,柳瘟心中已然滿足,知曉蓑衣少年沒有欺騙自己。更是聽出了,他認得先前相助自己與三弟的青衣少年。
即是如此,即便他的行爲,仍舊可疑,但在如今的風鳴院之中,已算得上是可信之人。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的确,我的目的隻有救人。”
楚甯月此時淡淡開口,但在心中已然有所猜測,知曉眼前的中年人,應該已經有了計劃的雛形。所以她沒有隐瞞自己的動機,對于天啓五院,她的确沒有絲毫興趣。
“既是如此,可否随我回風鳴院,演一出戲?”
話音落定,中年男子将手中玉佩送出,重回楚甯月之手,而後者,此時則是望着對方。知曉此刻,情形已然發生變化,而自己會多出一個盟友。
所以自然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