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楚甯月重回客棧,而其剛剛踏足大廳,便有小厮上前招呼,頗爲熱情。楚甯月微微颔首,而後徑直朝着自己的客房而去,卻見進入客房的同時,施展神識,籠罩此間。
“老闆爲何待他如此,當真耐人尋味。”
先前上來招呼的小厮,如今回到崗位之上,與身旁之人低聲交談。隻可惜,那人早已是半夢半醒,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隻是機械化地點着頭道: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
三息過後,在确定此間客棧,并無異樣之後,楚甯月收回神識,回到床榻之上。先前她已然施展神識掃過,柳瘟如今,仍舊在客棧之中,且已入睡。
而那名中年老闆,則是坐在桌前品酒,時不時望向窗外,而窗外無人。
小心警惕,乃是行走天下必備特質,但若過度小心,成爲多疑,便不一定是好事。楚甯月如今,張弛有度,當即選擇打坐入定,不再理會此間之事。
因爲她清楚,明日一早,自己便要随柳瘟前往風鳴院,須得準備好說辭才是....
白駒過隙,轉瞬天明,楚甯月緩緩睜開雙眼,這一夜雖然修爲毫無突破的迹象,但卻将今日前往風鳴院之時的說辭,在心中推演了數遍。
“柳師兄,你還是快随我們走吧!”
就在此時,楚甯月聽到了一絲聲響,似是自隔壁傳來,當即神識一掃,卻是發現昨夜自己化像之時,所遇的兩名風鳴院學子,如今正出現在柳瘟身前。
“人無信則不立,兩位師弟,身爲風鳴院學子,既已知師兄承諾于人,又豈能讓師兄失信于人呢?”
如今的柳瘟,醉酒已醒,說起話來,又是搖頭晃腦,語速緩慢。而其房内的兩人,此刻對視一眼,其中較爲年輕之人,面色微沉,低聲道:
“柳師兄,害人不信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昨夜我二人出來尋你之時,遭遇了一名神秘人,我亦險些喪命其手。那人當時說自己要回客棧,若他此刻真在客棧之中,你我危矣。”
此言一出,柳瘟雙目微眯,第一個人選,便想到了楚甯月。但是楚甯月手持的玉佩信物,已然讓他對此人産生了莫大信任,所以這個念頭隻是一瞬間便已消散。
但,自己很是清楚,凜風城内雖然默許動手,但決計不允許殺人。而且城主府之中,一直有一位四品從未在人前現身,極有可能便是暗中負責治安。
而自己兩名師弟,若按照武者體系來說,大抵相當于七品之境,雖然實力孱弱,但也不至于連呼救也做不到。
所以來人的實力,恐怕深不可測,現下恐怕也隻有一個人選....
心念至此,柳瘟想到了當日自己意外結識,而後親眼見證其葉家傳位大典之上的作爲,聽聞其外域魔頭名号的青衣少年。
如今除他之外,自己再也想不到第二個人,能有此種能爲,更有立場在凜風城出手傷人。但,若那人想要殺自己兩位師弟,兩人絕無逃生的可能,也不會出現意外。
除非,昨夜動手之時,驚動了那位四品....
“柳師兄..柳師兄?”
眼見柳瘟陷入沉思,先前開口之人,不禁出聲打斷了其思緒。如今正是卯時三顆,尚未到晨時,所以柳師兄口中的相約之人,可能還沒有蘇醒。
自己等人,若是能夠趁着現在的時間,将柳師兄帶回,那自是可以免去一番麻煩。若不是擔心,這位柳師兄反抗激烈,日後不好相見,兩人真想要将之打暈,強行帶回。
“你說...”
柳瘟被打斷思緒,此時下意識開口,卻讓眼前之人有些茫然。而此刻,一直沉默不語,較爲年長的風鳴院學子,終于出聲道:
“柳師兄,你可曾想過,與你相約之人,極有可能便是....”
就在他的話,說到此處之時,身後閉合的房門,卻忽然吱呀一聲打開,兩人不知爲何,身形一顫,宛如行盜竊之事被人當場抓包,心中如遭重擊。
“便是何物?”
但在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之後,兩人心中的壓力,頓時消散許多,此刻轉過身來,望向此時化像爲蓑衣少年的楚甯月。
“不是他...”
兩名風鳴院學子上下打量之下,第一時間得出了相同的結論。因爲眼前此人,無論是身形,還是樣貌,亦或者說話的聲音,皆與昨夜之人不同。
易容術雖然可以改變容貌,但是卻無法改變身形,所以在他們看來,眼前之人決計不是昨夜遇到的神秘人。
不過,眼下看柳師兄的反應,此人多半便是與他相約之人,眼下這一場麻煩,怕是無法避免了。
“這位少俠,多謝你昨日幫忙照看柳師兄,如今我二人已然尋來,便不勞煩少俠繼續看護了。這些銀錢,乃是昨日住店所耗,其中多餘者,便是我二人的一番心意了。”
對于這兩人,所謂先禮後兵,實則笑裏藏刀的說話方式,楚甯月頗爲反感。對方看似有禮,實則無禮至極,當即是想要占據先機,用銀錢打發自己。
楚甯月站在原地,此刻并未伸手去接對方遞來的錢袋,而是笑着望向柳瘟。因爲她并不清楚,柳瘟此時心中的想法,照理說,柳瘟若是将自己玉佩之事告知這兩人,他們不會是如此态度。
那究竟是什麽原因,讓柳瘟對此事秘而不宣呢?在弄清楚這件事之前,自己不妨靜觀其變,看看他要如何處置。
再者,便是自己對柳瘟此人,頗爲了解,既然已選定他,成爲帶自己前往風鳴院的人選,便不會中途轉接他人。
更何況,自己到達風鳴院之後,神識被鎖,便注定無法将周圍事物盡收眼底,到時便需要一個可信之人,和一個可以四處行走的理由。
因此,與柳瘟建立良好關系,乃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你們不必再說!我已答應今日一早,便帶這少年同去風鳴院,至于這其中原因,不便讓你們知曉。”
柳瘟此時開口,不再搖頭晃腦,語氣之中,亦是帶着幾分急促,将閉門送客四字,寫在臉上。而他如此作态,根源之上,卻是心虛,因爲他對于蓑衣少年之事,存在私心。
自己将此少年帶回,無論此人身份是真是假,于風鳴院而言,自己皆有功勞。但這功勞,卻可以被人平分,所以自己不能讓這兩人分這一杯羹。
如若放在平常,以他的心性,自然不會吝啬讓兩位師弟分一杯羹。可是如今,他卻是想要用這份功勞,換取風鳴院出手,幫助他救一個人。
如果這功勞被平分,可能便不足以讓風鳴院師者出手,如此一來,自己想要救那人,便難如登天。因此,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兩人帶走這少年。
“既然不便讓我們知曉,那讓我們随你們同行亦可,如此一來,到了風鳴院之後,一切真相自然大白。”
兩名風鳴院學子,看出了柳師兄的不同,判斷出此事非同小可,甚至懷疑是這蓑衣少年,挾持了柳師兄,所以他們才堅持留在此處。
而如今已是卯時三刻,此地客棧更近于内城,一旦真有沖突,自己兩人一人斷後,一人報信,總會引起喧鬧,吸引城防軍。
因此在他們二人的判斷之中,堅持留下,才是對柳師兄最佳的保護,卻是忘記了昨夜便有一人,可以在他們發不出任何聲響之前,便将其抹殺當場。
“我心意已決,今日你們若執意陷我于不信之中,那你們便是我的敵人!最後一次警告,我若是你們,便會先回風鳴院,而非是留在此處,與我浪費時間!”
柳瘟話音方落,兩名風鳴院學子,心中卻各有所得。他們皆都看到了師兄說最後半句話時,眼神之中的變化,此刻不禁在心中思考,師兄是否意有所指?
先回風鳴院,留在此處,浪費時間....是了,師兄這是在暗示我們,此刻應該先回風鳴院報信,留在此地乃是于事無補。
故而在師兄的判斷之中,此人的實力,要遠在自己兩人之上,故而留在此處,才是浪費時間。
較爲年輕之人,心中如是想,開口之間,便是一句:
“既是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我等便在風鳴院,等待柳師兄回歸。”
說罷,這年輕之人,便将同伴一把拉住,不顧對方反抗,強行拉出了此間客房。直至走出客棧,方才将一切告知,後者亦是恍然大悟。
而柳瘟,此時則是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蓑衣少年,心中的心虛,已然攀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因爲自己方才的話,引導性質太足,好似是在求救,這會引禍于眼前之人。
兩人對視之間,沉默不語,三息過後,楚甯月面帶微笑,一句出口,定乾坤....
“你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