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瘟沉思過後,一語落定,下意識便要起身,這才發覺自己雙腿無法行動,面上浮現出一絲苦楚。正想開口,示意眼前蓑衣少年搭手之時,卻聽眼前之人出聲道:
“不急,今日天色已晚,不宜行入院之事,你我明日一早再前往風鳴院吧。”
聽到楚甯月如此說,柳瘟顯然有些意外,但半息過後,卻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因爲在他看來,眼前少年所代表的乃是書山正式弟子,因此定然不會潛入風鳴院。
既然要前往,就勢必要趕在大庭廣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日一早前往,的确最好。
眼見柳瘟默許,楚甯月立時喚來小厮,爲其開了一間上房。因爲先前中年老闆的承諾,三日之内,他們兩人消費盡免,所以兩人自是不必爲了住店的銀錢煩惱。
回到二樓客房之中,楚甯月雙眼微閉,神識卻已離體而出,朝着隔壁客房的柳瘟掃去。她先前之所以提出要明日前往,并非是要安排什麽排場,而是有三個原因。
第一,中年老闆的話,讓她感覺到心中異樣,既然柳瘟是在等人,那自己便索性讓他名正言順去等,然後守株待兔,看看他要等的究竟是什麽人。
第二,如今的确天色已晚,自己要的乃是名正言順,利用這塊玉佩作爲信物,取得風鳴院的信任,借此施壓淩家。而非是秘密前往風鳴院,以此玉佩請求風鳴院出手。
更何況,便宜師兄失蹤半月有餘,風鳴院卻遲遲沒有動作,按照自己先前的推斷,可不止隻有風鳴院不知情一個解釋。
如若風鳴院中,也存在派系之分,如若是有心人刻意将便宜師兄之事壓下。那麽自己若乘夜色而去,便也有可能被這一派系,暗中壓下。
即便自己憑借修爲脫出重圍,也再難利用這層身份,進入風鳴院。
因此隻有選擇明日一早,趕在風鳴院人員齊全之時,招搖而入,這才能讓風鳴院可能存在的派系,無法将自己之事壓下,不得不公之于衆。
這樣,自己才能取得主動權。
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鬼面老者隻給自己三日時間,若三日一過,他恐怕真會以強勢姿态進入凜風城,屆時城主府之人必定有所察覺,将會打草驚蛇。
因此自己答應幫他尋找師妹之事,也是刻不容緩。
先前,自己已然确定凜風城内城,也就是城主府所在,并無隔絕神識的法陣。反而是東南方區域,存在大範圍神識隔絕之力。
自己若此刻前往風鳴院,便不知何時才能抽出空閑,調查此事。因此,今夜乃是前往凜風東南察探虛實的最佳時機。
.....
半個時辰匆匆而過,柳瘟于客房之内,閉目凝神,但卻始終沒有入睡。他此刻得以片刻安甯,終于有了時間,平複心緒。
當日自己帶着三弟回風鳴院,實屬無奈之舉,早已準備好了被師者懲罰。但卻沒有想到,意外得知大哥未死的消息。
得知此消息之後,自己自是欣喜若狂,本欲帶着三弟立即去見大哥。熟料此時,風鳴院師者以自己私帶外人回風鳴院,更是插手其他家族之事爲由,将自己重罰。
不止封住了雙腿經脈,更是将自己關在風鳴院,不得外出。此種懲罰,已然超出了所犯之事應罰的範圍,似乎是刻意阻止自己,前去見未死的大哥一般。
從那時起,自己便在心中猜測,定然是大哥出了什麽變故,而且此種變故,足以影響到風鳴院的師者。所以,風鳴院才會重罰自己,不讓自己趟這一趟渾水。
而半月之後的今天,師者解除了自己的禁足,但卻要求自己不得踏出凜風城半步。而葉瓊,也就是自己的三弟,如今仍舊被禁足别院之内,俨然有成人質之勢。
柳瘟不知,爲何風鳴院師者會如此排布,但心中卻已不安,所以數日間明察暗訪,最終得到了一絲蛛絲馬迹,将注意力放在了淩家錢先生的身上。
可是今日苦等至此,派出的兩人卻遲遲未歸,想來定是出了什麽變故,今日不會再有結果了。
....
楚甯月睜開雙眼,通過這半個時辰的觀察,她已然确定,柳瘟的确是在等人。但等人,也分被動與主動,所謂被動,便是一切随緣,消極應對,既來之則安之。
而所謂主動,則是将焦急寫在臉上,并數次生出前往找尋的心思,想要快速見到來人。
柳瘟此刻,顯然乃是前者,所以楚甯月知曉,自己即便再留在此處,也無濟于事。因此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神識印記的同時,已然動身,朝着客棧之外走去。
不多時,蓑衣少年走入一處偏僻巷口,而許久過後,巷口之内,都不見蓑衣少年現身,唯有一名青衣中年,悠然而出,正是楚甯月施展的化像之術。
此時的她,身穿青衣,手拿折扇,看上去文質彬彬,雖非世家弟子,但也不遑多讓。此刻朝着東南方而去,一路之上并未引起旁人側目,比之先前一身蓑衣,好上許多。
楚甯月清楚,自己此行乃是爲了進入神識封鎖區域,嘗試探尋平庸少女的存在。因此自己首要條件,便是不能暴露身份,故而她并未施展修士遁術,而是徒步前往。
因爲在她看來,能夠布設下神識隔絕大陣之人,極有可能也布置了其他勘測陣法。雖然此界陣法,未必是修士法陣,但卻也殊途同歸,不得不防。
一路之上,人煙稀少,如今子時已過,醜時将盡,正是深夜,即便凜風城是南域最爲繁華之處,亦不會有太多行人。
但雖是如此,楚甯月卻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因爲人煙稀少,也有相對。例如自己自客棧而出時,行人的确不如先前那般如過江之鲫,可如今靠近東南區域,卻是屈指可數。
而且越向東南,行人便越是稀少,直至整條大路之上,隻有自己一人。
“便是前方了....”
不多時,楚甯月駐足不前,望着前方拱門之上,刻着的“青雲”二字,感受到此門之後,便是神識隔絕地帶。
此地無人把守,但一路之上,卻也無半個行人。楚甯月知曉,自己一旦進入此地,神識即便不會完全被壓制,也定然會削減大半,屆時便無法再關注柳瘟的行動。
心中抱着一絲嘗試之意,楚甯月一步踏入青雲街,立時感覺到神識受阻,至少被壓制了七分。但除此之外,并無任何迹象預警,也無旁人趕到此地。
楚甯月憑借僅存的三分神識,再度朝着四方蔓延而去,結果自是沒有那般幸運。平庸少女身上的神識印記,并未出現感應,說明她并不在此刻自己的感知範圍之内。
但讓楚甯月感到意外的是,此地雖然神識隔絕,但是隔絕之力,卻參差不齊。例如自己如今所處的青雲街,便是神識隔絕最淺的一處,青雲街外,便是自己如今的神識,也再難滲透一分。
“嗯?”
就在此時,楚甯月神識探測之中,發覺前方不遠處,出現了兩道人影。她無法判斷,這兩人是否是感應到了自己的到來,所以前來查看,因此沒有選擇貿然現身。
而是迅速退出了青雲街,恢複全部神識,同時下意識朝着客棧所在掃去。她雖然未必相信柳瘟,但也未到達懷疑的地步,此刻如此作爲,隻是以防萬一。
查探的結果,與先前自己進入青雲街時,并無差别,甚至此刻的柳瘟,已然有了入睡之像。楚甯月收回神識,轉身緩步而走,同時聽到身後趕來的兩人,低聲細語道:
“未經允許,帶外人回來的确不對,但師者對柳師兄的懲罰,未免也太過了一些吧。”
“師者如此安排,定然别有深意。柳師兄雖然看似被打斷雙腿,實則..應隻是被封住了經脈,并無大礙。”
兩人說話之間,行出青雲街,但同時也看到了楚甯月的存在。年紀較輕之人眉頭微皺,看着身旁同伴一眼,又仔細打量了楚甯月的背影一番,最終沉聲開口:
“這位公子,天色已深,你爲何會在此處啊?”
楚甯月如今身處青雲街外,神識并未受阻,因而先前雖是背對衆人,卻還是能夠清晰聽到他們的對話,看到二人衣着。
如今,雖然并不排除兩人刻意做戲,但卻至少可以确定,這兩人乃是風鳴院之人。這一刻,楚甯月瞬間明悟,爲何此地人煙稀少,又爲何兩人會如此發問。
甚至關于東南方區域,爲何存在如此大陣,都已然有了幾分猜想。
是了,這裏是風鳴院,天啓五院之一的風鳴院,而風鳴院直屬書山--此界巅峰戰力聚合之處,所以此地才會有神識隔絕陣法。
“在下受人之托,來此等一個人,但那人遲遲未至,故而在此徘徊。”
聽到楚甯月如此說,兩名風鳴院學子對望一眼,先前開口之人,再度出聲,卻是印證了楚甯月心中猜測。
“此地已屬風鳴院,公子來此等人,來人多半也是風鳴院之人,不知托公子來此的是哪位同窗?我二人興許認識。”
而楚甯月明白,此二人這句話,乃是試探,自己萬不可行差踏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