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對方已然放棄了抵抗,這就意味着,自己使用強勢威逼的方法,無法得到想要的答案。可若不使用這種方法,便隻能徐徐圖之,而徐徐圖之的第一步,便要面對此人的疑心。
而此人的疑心,難以磨滅...
“我之所以救你,是因爲有一件事需要從你身上得到答案,你若想死我并不攔着,但現在不是時機。”
楚甯月淡淡出聲,對于磨滅對方的猜疑,她沒有多大把握,所以此刻索性便将自己心中所想,直接告知對方。雖然得到的答案,未必便是事情的原貌,但亦有幾分參考價值。
如今能夠自此人身上獲取的,便也隻有如此了。
“哦?何事?”
鬼面老者聞言,緩緩睜開雙眼,此時眼前青衣少年的話,他自然不會盡信。隻以爲對方如此說,不過是一句托詞,即便自己回答了問題,也同樣留不下性命。
自己遭人算計,落得如此境地,亦算是咎由自取,隻可惜自己一死,自己的師妹,怕是再也恢複。不過瘋癫也好過丢掉性命,好過淪爲旁人的棋子。
“你先前施展秘法...或者說,在無意之間催動的功法,眉心凝聚出血色印記,吸納周圍武者内息。我想要清楚,你對于自己眉心的印記,知道多少細節?”
楚甯月的話看似繁瑣,實則卻又時一句無形試探。而此時的鬼面老者,顯然沒有捕捉到這一層含義,如今眉頭微皺之間,面上先是露出疑惑,而後轉爲一絲凝重。
此時的他,雖然并未開口說任何一句話,但他的反應,卻是最好的回答。
楚甯月見狀,心中無奈更甚,問出了一句最終試探:
“你果然不記得催動功法之後發生的事了。”
此言一出,鬼面老者愕然擡頭,看向眼前青衣少年,半息過後,方才洩氣一般,點了點頭,默認此事。
但他也知道,自己沒有給出對方想要的答案,反被對方猜出了心思,如此一來,自己便沒有了利用價值。沒有價值的人,要麽微不足道,要麽便沒了活下去的必要。
可就在鬼面老者,再度閉上雙眼,準備等待“審判”之際,楚甯月的聲音卻再度響起,給了他重燃的希望,正是....
“說說你當時發動的功法吧,你眉心的印記,既是因爲血氣入體所緻,想來與這功法脫不了幹系。即是如此,告訴我關于此功法的一切,亦算是回答了我的問題。”
鬼面老者聞言之間,再度睜開雙目,但他此時的眼神,卻有些遊離。
楚甯月仍舊記得,當時那位掌印大監,原本的路數乃是陰毒狠辣,可是當他見到鬼面老者施展的那門功法之後,周身氣息便截然不同,仿佛面對生死大敵。
因此,那名掌印大監,定是知曉此功法的秘密,可是想要直接問他,卻并不現實。因爲柳瘟曾經說過,如今的南域,台面之上的四品,有兩名在城主府。
以自己如今的修爲,還不至于橫行南域,而且這樣做,隻會打草驚蛇,無法達到最初的目的。
“這功法,是我偶然所得的無名功法,我亦不知其出自何處。每次施展之時,都會讓我損失部分血氣,同樣能可換取功力提升,短暫恢複實力。但每次施展過後,七日之間皆會氣空無力。”
眼見鬼面老者緩緩開口,楚甯月很是滿意,所以她沒有在意,鬼面老者的回答之中,大多并非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
隻要對方肯開口,那麽對于自己來說,便不是問題。而楚甯月并不知道的是,鬼面老者說這些話時,也是虛虛實實,并非全然是真話。
例如他每次施展過後,隻會虛弱三日,而不會虛弱七日。在他看來,倘若少年當真留自己性命,俺麽後四日,便是自己的機會。
正如當時他非要自己用盡七日,趕到南域一般,如今易地而處,豈不快哉?
可是鬼面老者的話,說至此處,卻沒了後話,此時默不作聲,不再開口。楚甯月見狀,輕疑一聲,見對方仍舊是默不作聲,當即出聲道:
“如何偶然?”
楚甯月想要清楚的,乃是對方從何處獲取此功法,然後自行前往此處,一探究竟。但對方給出的情報,卻完全沒有這一條,而且她看得出來,對方有意隐瞞。
若是這樣的話,她并不介意用一些手段,提醒對方如今的處境。
“我當年發過重誓,在師妹痊愈之前,我絕不會向第三人吐露此事,所以你還是殺了我吧。”
鬼面老者說完這句話時,再次閉上了雙眼,但他這次,卻不是求死,而是求活。心中盡是希望,并無絕望,因爲在他看來,對方的确想要從自己身上獲取信息,那麽自己便可加以利用。
楚甯月雙目微凝,她亦看出,對方是在與自己讨價還價,或者說給出條件。他要自己先救他師妹,然後才肯告知自己真相。
果然,果然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
身爲殘陽宮長老,曾經的玄丹修士,楚甯月想要自此人身上獲取情報,自然并不隻有這一種方法。例如搜魂之術,便可直接提取對方記憶。
但...搜魂之法,她雖然會用,但卻是一項被同道之人忌諱的禁術。在楚甯月内心之中,殘陽宮雖然中立,但卻是偏向正道的宗門。
自己身爲殘陽宮長老,亦是做不出對凡人施展搜魂術這種事的....
因爲世俗凡人的神識,無法承載搜魂術的威力,即便在無盡折磨之中僥幸存活,也會因爲腦識盡喪,一生癡傻。
故而她并不打算施展此術,但此時的她,缺又不禁想起一個人,心中暗想,若是他還在,或許會是截然不同的方式,應對眼前之人吧。
“好,我可以答應你。”
無奈之下,楚甯月隻得答應對方,因爲隻有這樣,才能些許動搖對方心中的猜疑。至于要對方先說出答案,楚甯月卻是沒有多想,因爲她清楚鬼面老者的心性,絕不會先将籌碼雙手奉上。
“嗯?”
楚甯月的話,顯然是鬼面老者沒有想到的,他的确覺得對方會答應,但在他的預料之中,卻是會與自己約法三章,談一談條件,絕不會答應得如此爽快。
此時的他,再度睜開雙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楚甯月,隻是還未及他開口,便聽眼前之人率先出聲,直奔主題:
“先前你與我自擎風鎮前往引風鎮時,你師妹位在東北,而如今其位在西南,你可知她會前往何處?”
楚甯月很是清楚,自己與對方無論如何約法三章,以鬼面老者的心性,恐怕都會毀約,并且逃走。但她卻也能夠看得出來,對方關心那名平庸少女,乃是出自真心。
所以想要留下鬼面老者,最合适的說辭,并不是與對方談好條件,或是武力威逼,而是吐露給對方一項信息。自己有辦法,找到他的師妹。
“你怎麽知道?”
果然,自以爲如今已經占據主導權的鬼面老者,在聽到楚甯月這句話後,立時心神一亂。方才對方的确展露出,對于自身功法的充分好奇,這讓自己擁有了與對方讨價還價的可能。
但同時,自己也展露出,對于師妹的足夠重視,因爲這便是自己的目标。
可是如此一來,也就相當于給了對方籌碼,控制自己的籌碼。若是眼前此子,以師妹的性命要挾自己,那到時自己又該如何選擇呢?
所以..自己不能走,至少不能現在走,隻有跟在此子身旁,師妹才是最安全的。隻有看住這少年,他才沒有機會對師妹下手,隻有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說過,當日飯館之人,皆被我種下了印記。因此他們所在方位,我能夠有所感應,你也不例外。”
楚甯月的心性,還不至于去用那少女的性命,威脅鬼面老者,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她想要吐露給對方,自己能夠找到他的師妹,隻不過是想要讓對方知曉自己對他而言價值十足。
隻要有價值,那麽他便不會總是想着偷襲自己,或是逃跑。這比起威脅對方,更爲有用。
但這最後半句,卻還是一種警告,點到即止,任由對方猜測。
而這一次,鬼面老者并未内觀自省,試圖破解印記,而是看向青衣少年,沉聲吐出一句:
“好,我跟你去。”
然後,便當真跟在了楚甯月身旁,面上的神色,卻是緩和了許多,一如當日飯館之中的老乞丐。如今的他,倒不像是鬼域閻羅,而像是家中老仆。
楚甯月微微颔首,對于此人的反應,頗爲滿意,于是心念一動,朝凜風城方位而去。隻是她并沒有說的是.....
自己的神識感應,範圍有限,若在十裏之内,自是可以判斷方位,甚至精準找到此人。可一旦超出十裏,卻是根本無法判斷什麽方位。
也就是說,方才她的話,隻是給對方一個希望,但行爲的本質,卻是預判。因爲她也不确定,那平庸少女是否在凜風城,此行不過是順路而已....
她有着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