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身前變故,楚甯月輕疑一聲,不是因爲慌張無措,而是因爲她認出了眼前之人,正是先前帶着柳瘟離去的葉瓊。
所以她此刻無法判斷,此人究竟是否存在敵意,于是心中猶豫一瞬。而就在這一瞬之間,葉瓊的手也已然抓在了楚甯月右臂之上。
而下一刻,他便如同先前強拽柳瘟一般,施展輕功,将楚甯月整個人連根拔起,帶着飛了出去。不得不說,他這種輕功帶人的方式,被他帶的若是普通人,縱使不重傷,也免不了手臂脫臼的下場。
“快追!!”
葉家之中,有人大喝一聲,使得慌亂的人群,找到了目标所在。可是就在葉家護衛,準備追擊之時,葉家大長老卻是忽然擡手阻止道:
“不必追了,救家主要緊!”
是了,先前衆人圍殺,都被楚甯月躲過,此刻再派人追殺,不過是徒勞無功,枉送性命。而作爲六品武夫,大長老一眼便看出,大公子隻是重傷而未身死,若再不救他,才是真的會出人命。
至于家主之位....大長老并不想觊觎,因爲葉家的長老,往往便是前代家主的嫡系兄弟。若他想要篡位,這四年的時間,足以完成,根本不必等到今日。
于是,在葉家衆人的怒目之中,楚甯月與葉瓊消失在了視野之内.....
.....
引風鎮外,烈陽如舊,柳瘟獨自一人,站在鎮外,光天化日之下,似是忘記了自己先前,還曾遭受過殺手伏擊。
原本葉瓊已然帶着他,離開了引風鎮,但是他卻了解葉瓊,知曉對方今日必定不肯善罷甘休。于是便在對方折返過後,跟了回來。
可是等他到了引風鎮,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出現不過是一個累贅,所以他才站在了此處。不過對于戰局,也不是沒有絲毫助益,因爲他身上還有一枚風鳴院特質的煙花。
一旦施展,方圓五十裏之内的風鳴院弟子,都會聞訊而至,屆時對葉家亦是一種施壓。隻不過自己一旦用了這本來應該用來救急保命的煙花,那麽等待着自己的,便是風鳴院的問責。
因爲師長三令五申,此等傳訊煙花,隻得在外出遊曆之時,遭受危機使用。不可用于私事,更不可用于南域家族之亂。
柳瘟望着鎮内,雖然武者的眼力仍在幾分,但也看不真切。隻知道古樹之下,似乎發生了什麽事,使得葉家衆人一片混亂,心中亦是升起了幾分焦急。
而就在此時,兩道人影,自引風鎮内急掠而來,行色匆匆,正是葉瓊與楚甯月二人。不多時,兩人便落在了柳瘟身前,前者見柳瘟在此,先是一愣,而後面上帶起一絲愠怒。
心道我先前之所以離開,就是爲了保你平安,你怎麽還自己送上門來了?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離開呢?
但是柳瘟此時,卻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楚甯月的身上,注意到後者的手臂,此時隻以爲是葉瓊的傑作,朝其歉然一笑。
“離開吧。”
楚甯月淡淡開口,她今日此行目的已然達成,想必天北宋家,宋連山之名,不久之後,将會響徹南域。所以接下來,自己不必四處尋找便宜師兄,而是隻需要等他來找自己。
而眼下最重要的,乃是找尋一處安全的所在,先恢複傷勢再說。雖然自己受的是外傷,雖然這點痛楚算不得什麽,也不影響自己出手,可是楚甯月卻不願意做一個獨臂大俠。
柳瘟與葉瓊對望一眼,後者眼中仍有不甘,但想到了先前看到的一幕,又瞥了一眼楚甯月,最終還是将眼中的不甘消弭,随即兩手伸出,朝着柳瘟與楚甯月抓去。
兩人見狀,如遭洪水猛獸,柳瘟趕忙側身想要閃過,隻是他如今武脈盡廢,如何能夠躲得過?當即便淪爲了葉瓊手中,蠻拉硬拽的杯具。
而楚甯月,則是施展遁術,向前方踏出一步,人已出現在數丈之外,用實際行動告訴對方,自己不需要他的輕功!
半炷香的時間匆匆而過,卻遲遲不見葉家追兵,如此倒也省去了一些麻煩。而如今距離葉家已遠,帶着一人行進,身上更是有傷的葉瓊,逐漸體力不支,速度減緩。
最終徹底停歇,示意楚甯月等他片刻,他需要調息。
而就在葉瓊席地而坐,閉目凝神,開始打坐調息之時,楚甯月亦是看向了柳瘟,淡淡出聲問道:
“接下來,要去哪裏?”
對于她來說,不僅南域陌生,便是此方世界亦是同樣陌生。隻不過南域黃沙,地形特殊,周圍沒有參照物,使得她無法自行行動罷了。
而柳瘟,便是她找到的便宜向導,如今想要找到一處安全的所在,自然隻能是問他。
殊不知這一句話,卻讓柳瘟陷入的沉思,因爲他很清楚,柳家的聚風鎮自己去不得,葉家的引風鎮又出了這樣的事,淩家的擎風鎮...
哎...淩家如今,已然成爲城主府的馬前卒,以自己和葉瓊的身份,一旦被發現,怕是會直接被淩家拿下,送給兩大家族。
至于凜風城,則是城主府的地盤,貿然前去,無異于自投羅網。眼下恐怕是隻有一個地方,可以容納三人,但是這處所在,又三令五申,不得帶外人前往。
這實在是.....
“罷了,我們回書院。”
柳瘟說出這一句話後,仿佛整個人失去了力氣,因爲他很清楚,自己欠書院甚多。而今日之舉,無疑又是要讓書院,成爲自己的庇護傘。
四年前,若是書院山長未曾爲自己的事出手,對戰老城主,他們二人也不會雙雙閉關,至今不出。甚至凜風城如今,也不會易主,風鳴院也不會落寞至此。
柳瘟雖然性情大變,但心中卻很清楚,風鳴院雖然并未埋怨自己,但是落得如今沒落的境地,卻有一半是自己的原因。
而這一次,自己又要爲了朋友,利用書院庇護....
楚甯月很清楚,對方口中的書院,便是天啓五院之一的風鳴院。想起先前便宜師兄的話,此時心中倒是生出一個念頭,說不準便宜師兄已然到了風鳴院。
隻不過先前,看柳瘟的态度,風鳴院應該是禁止外人進入的,所以自己于引風鎮内做的一切,也不算徒勞無功。
即便不能進入風鳴院,也能讓便宜師兄主動來找自己,更何況,柳瘟選擇帶自己與葉瓊回書院,更多的是因爲葉瓊,而不是與他萍水相逢的自己。
不多時,葉瓊睜開雙眼,卻是嘴角溢出一絲血痕。他先前便已負傷在身,隻是以内力強壓傷勢,今日也本是打算不成功便成仁。
可是卻沒有想到,自己如今,會是就此撤退的結局。因此傷勢爆發之下,使得傷勢更重,如今的實力,怕是隻有七品中境,便是遭遇那些葉家暗衛,也無法脫身。
但比起傷勢,有一件事,更讓他在意,甚至一路之上,無時無刻不萦繞心頭。明知自己與那人已經一刀兩斷,但還是想要确定事實.....
“你殺了他?”
葉瓊看向楚甯月,開口之間,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但是說這句話時,眼中卻還是浮現了一絲憤怒。
雖然他知道,大哥爲了家主之位,算計自己,算計華兒。可是他卻也記得,自己少年之時,大哥對自己如何好,如何教導自己習武讀書。
所以在葉瓊心中,大哥罪不至死,便是一定要殺,也隻能由自己動手,旁人若是出手,便是爲了幫助自己,那也是殺兄之仇。
“傷而未死,丹田廢其九。”
楚甯月看出了對方眼底的憤怒,但她心中卻并不在意,隻是覺得這些世俗武者,心思難以捉摸。若是丹青天下的修士,經曆背叛之後,定然不會再對背叛之人容情。
而她站在修士的角度,也根本不會去在乎,葉瓊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物,如何看待自己。
“你廢了他?”
如果說先前一句,乃是憤怒的質問,這一句便是驚訝。因爲大哥若未身死,而是被廢的話,自己或許還有機會,回到葉家,撥亂反正。
因爲他知道,大哥先前雖然想要家主之位,但也不會真的要自己的性命,那一夜的刺殺,定然是大長老出謀劃策,甚至是他下的令。
而自己與大哥之間的裂痕,便在于比武那日的前一夜,華兒身死,自己負傷....
對于已經回答過的問題,楚甯月不會回答第二次,此刻隻是看向柳瘟,用眼神詢問他是否可以繼續趕路。後者見狀,同樣是壓下了心中的驚訝,但...
先前生出的念頭,此時卻是出現了動搖....因爲他聽到了楚甯月,說自己廢了葉家的大公子。
站在個人立場,他幫助葉瓊廢了葉家大公子,自己自然是要感謝他。可是站在如今三人的處境上,他如今勢必會被葉家瘋狂報複。
自己若在這個時候,帶他回風鳴院,那風鳴院要背負的,便不隻是一個葉家叛徒,還有一個刺殺葉家家主的外域之人,這無疑會給城主府再次針對風鳴院的借口。
所以,自己當真要爲了這麽一個萍水相逢的外人,讓風鳴院,陷入危機麽?即便這個外人幾次助了自己,包括這次出手,也是爲了斷後。
但...他終究不是南域之人,不是風鳴院之人,終究....是與自己萍水相逢。